“为何要屯兵诸道?乃是因为陇山一地,西高东低,关中在东,曹魏伐我,而攻陇山之时,都处于仰攻,无论是行军作战,还是粮草补给都处不利局面。而且陇山山势险峻,大部队翻越陇山几乎不可能,只能从陇道而过。”
黄权生怕刘禅不了解陇山地势,特意补充说明。
顿了顿,黄权迟疑说道:“我听闻,陇山自古有‘春去秋来无盛夏’之说,曹魏大军若要攻陇,六月至九月才是其适合作战之期。不过平日我军也不可放松懈怠,同时我军可驻扎于略阳,可支援诸隘口,同时也可防备偷渡之队。”
刘禅看着简陋的地图,大致明白黄权的战略思想,与西汉末年的隗嚣防守陇右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在略阳布置救火队,救援诸隘口。
刘禅转头望向黄权,好奇问道:“不知防御凉州之敌,卫将军如何思量?”
黄权抚须笑道:“防备凉州之敌易也!凉州南下之路无非两条,一条沿车道岭道、一条沿桃水而下,两条道之间有马卫山相阻,不足为惧。车道岭道复设勇士县,桃水屯兵狄道即可。”
“陇西郡防桃水之兵,南安郡勇士县防车道岭道之兵。如今计算,陇西、南安二郡皆屯二千士卒,南安郡治桓道屯四千兵;陇山四道皆屯兵四——五千,略阳、冀县、上邽等地屯兵一万五千人,约计四万人。”
黄权笑盈盈地看向刘禅,笑道:“此四万人,便足以防备陇右六郡,曹魏少于十万之众攻伐,可拒也!曹魏以举二十余万之众大举进攻,陇右亦可撑到大汉中军救援。”
刘禅闻言,不由起身踱步,背手望向山脚。心中心情郁闷,以大汉目前国力供养六万之众,并非易事,即便将陇右消化完,相助供给粮草,也是困难重重。
前些日,自己在汉中收到陇右六郡人口统计,陇右六郡合计户三万有余,口不到二十万,即便有大族藏匿,也才二十余万,让二十万百姓供给四万士卒,恐怕直接骚乱,难怪战前曹魏在陇右的士卒不过万余人。
刘禅又念及汉中的两万人,心中更加郁闷,虽然汉中人口较多,但让汉中独自供养两万人也不切实际,还需要蜀中千里运粮。再加上更为遥远的陇右……
刘禅不由心中暗骂一句,若不是自己先前在成都种田,提高产量,这战根本没法打,这战是越打越穷啊!
刘禅负手在后,面无表情地问道:“卫将军可知陇右贫瘠,供养一万余名士卒已是困难,如今供养四万士卒,何以为继?蜀中至陇右数千里之遥,途中所发徭役,所费粮草,不计其数。”
黄权看不到刘禅的表情,但听其言语也知晓刘禅烦恼之事。
黄权沉吟许久,缓缓说道:“北疆事关我大汉兴复所在,六万士卒拱卫北疆已是极限,不可削减数量,否则被曹魏突破秦岭、陇山之险,则陇右危矣,望陛下知晓!”
刘禅如何不知北疆重要,也不是大汉供养不起,而是希望能省则省,让府库充盈些。
黄权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臣以为,虽不能削减士卒数量,但是亦可以填充陇右人口,以供军需。”
“嗯?卫将军可说。”刘禅说道。
黄权看着刘禅的背影,沉声说道:“陇右疲惫在于战乱及人口不足,与陇右之地无关。陇右因上百年羌乱、韩遂等**乱,年年战乱,百姓无心耕种,官府荒废政事,无人修缮水利,安心护民。”
“是故臣有五策给提陛下采纳。其一,大军驻于陇西不仅可拱卫陇右安危,亦可威慑羌胡、豪强不安分之心。让诸郡官府招纳流民,修缮水利,开垦粮草,以供军资。”
刘禅微微点头,陇西想要恢复生产,提供军资,这是必须的操作。
“其二,招纳羌、氐之人,编户齐民,迁入郡内耕种;迁蜀中无地流民于陇右,官府分发农具、耕牛,免其赋税;发配国中刑徒于陇右屯田,官府与其分成,根据刑罚轻重,让其耕种时间多寡。此三者可充户籍之民,滋补陇右户口。”
“其三,军屯陇右,四万大军驻于陇右,有边境要地,有内地郡县之地,是故可编设军屯,令久驻此地之人,在陇右开垦,补贴军用。”
“其四,交好羌人,曹魏待氐羌态度过于苛刻。曹魏常制衡、离间于氐羌部族,让其互相攻伐,令其内部混乱,然后或出兵征伐,或内迁胡族,常不得人心。”
“是故我大汉可安抚羌人,用蜀锦、钱财交换好首领,不夺其地,不夺其民,再许以官职让部族首领,让其为我大汉出兵作战。”
“其五,我北伐大军虽有十余万之众,但老弱皆有。臣在关中皆赖赵将军手下精锐士卒,否则事难成也!此战后,臣以为,我大汉需筛选老弱,勤练士卒。若陇右四万士卒能精练成兵,可为我大汉北伐助力!”
黄权一一列举治陇政策,明显是有备而来。
刘禅闻言,转身望着黄权,打趣道:“看来卫将军早已知晓镇守北疆,坐镇陇右之任,落于自己身上。如此甚好!”
刘禅手指山道,示意下山,澹笑说道:“陇右之事,朕也不瞒爱卿。卫将军为先帝留于朕的托孤大臣,目前局势之下,上丞相需回成都理政,统领大局,朕以为唯有君,可当镇守北疆重任。”
“君今日之言可解朕之惑也!我大汉目前缺少良马,还望将军身在陇右,多多关注战马一事,建设大汉铁骑,驰骋天下,兴复汉室。”
刘禅手折树枝,在手把玩,说道:“卿献五策,朕以为颇好。至于其中的最后一策,前些日上丞相也有写信给朕,谈及此事,与卿之见几乎相同。是故卿至陇右后,可与上丞相聊及防御、驻兵、精简士卒一事。”
“陇右为我大汉北伐之望所在,望卫将军多多上心!”
黄权并未喜悦,反而深感压力,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