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江北的变故很快传到了贾珍耳中。贾珍愣了半晌,不由气得笑道:“居然诬陷我贩运私盐?区区二十箱盐,还不到一百两银子,我犯得着杀人灭口?就算要栽脏陷害,用这么愚蠢的伎俩,简直不知所谓。”
但沈新却劝道:“侯爷,末将觉得他们这次蓄谋己久,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贾珍点点头,如今看来,想陷害他的,头一个就是甄家。但甄家每次都给薛蟠一两千银子,似乎又不太像,薛蟠起的作用,哪里能值这么多了?再一个便是那胡铎?他和督漕李大帅是一路的,也有足够的理由。
很快,大江南北都开始流传着一些传闻,有的说宁阳侯利用职权走私私盐,获利数万两,还有的说宁阳侯在平叛的时候滥杀无辜,劫掠成性,至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这一些传闻传到苏州,那些被抄家罢官的官吏商贾恨贾珍入骨,纷纷推波助澜,大有三人成虎,积毁消骨之势。
江南各道御史们闻风而动,这些寒窗苦读数十载,仍穿青绿袍的饱学之士,无不竭尽所能,洋洋洒洒的编凑了贾珍十大罪状,连章累牍的上书皇帝,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贾珍似乎一夜之间由皇帝的宠臣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就连远在边镇的九省都检点王子腾都专门上了折子,满篇看似公允,实则处处指摘的文字,将他与贾珍的矛盾公开化了。而金陵知府贾雨村附和王子腾的奏章,更是让所有人看到了当年威风赫赫,权势煊天的四大家族己经开始分崩离析。或许这正是皇帝希望看到的?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倒贾运动中,最应该出来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忠顺王爷一派竟然一言未发?还有江南甄家,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极力为贾珍辩护起来。
只是甄家自己也不走运,月初竟在金陵附近的龙潭失却一批财宝?就在人们猜测甄家到底损失如何的时候,黑市上陆续出现了多件疑似江都行宫内的御用之物……
皇帝大怒,严旨切责行宫留守,敕令金陵知府限期追查,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貌似贾知府要倒霉了。
而在这场漩涡中的中心人物,理应胆颤心惊上疏待罪的贾珍,此刻却没在他的金山大营,悄悄躲在了黛玉的闺房内。
“哥哥,现在外面闹的这么凶,我在家里都为你担心受怕的。你倒好,还有心情在我这里喝茶?紫鹃,把茶盅收起来,别浪费我的水。”
紫鹃笑道:“姑娘,大爷特意到咱们这里躲难来了,你不安慰也罢了,怎么还能舍不得一杯水?”
贾珍赞叹道:“还是紫鹃你能心疼人,将来不知道谁是个有福的讨了你去!”
紫鹃红了脸,还没说话,黛玉便说道:“哥哥,你喜欢我就把她给你了好不好?”
贾珍笑着摇头,“紫鹃这丫头是个心实的好女孩儿,有她伴着你,我就放心。若是依了你的意,只怕是要暴殄天物了。”
黛玉睁大眼睛,惊讶道:“难道大嫂子,银蝶姐姐,可人姐姐,尤二姐姐,尤三姐姐,晴雯,香菱她们都是暴殄天物了?了不得,我要告诉她们去!”
贾珍一时口快说漏了嘴,被黛玉抓着,还拿手指在脸上比划羞他。
好在贾珍毫不介意,反而笑道:“你这张嘴啊,伶牙俐齿的,还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若换了别人,必定生气了去。”
黛玉笑了一阵,对贾珍道:“哥哥,你难道就不怕吗?”
贾珍难得坐直了,叹道:“怕,怎么不怕?就他们说的那些,我如果真的干了,够死多少次了。一开始我还胆颤心惊的,生怕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将我抄家除爵。你说容易么?花银子买了一个官,又要为朝廷捞银子,又要为朝廷铲除奸佞,身上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刀去了,才混到如今这地步……”
黛玉掩嘴笑道:“哥哥,你说的真难听。便是有十成的功劳,经你一说出来,怕是能剩下一成,也算是烧高香了。还侯爷呢,真不知道皇帝当初是怎么想的?”
贾珍瞪大眼睛,指着她道:“哎呀,你竟然诽谤朝廷?污蔑朝廷命官?还不快贿赂我,堵住我的嘴,不然什么时候就给你说出去了,那就糟糕了!”
黛玉啐道:“你就告我去吧,反正我是你的妹妹,关了我,也跑不了你去。”
贾珍摇头道:“如今做哥哥也真的难。既要陪她解闷,又要为她讲笑话说故事,还要心甘情愿的受她欺负,真个儿上辈子肯定造了孽!”
黛玉哼道:“你上辈子一定是个负心薄幸的人,伤了不知道多少女子的心,才会在这辈子还债。这么说来,大嫂子她们肯定就是你的债主呢!”
“说的有理!”贾珍赞叹不已,“她们我就认了。这辈子好好待她们,定不让她们受一点儿委屈。但你又不是我上辈子的债主,我为什么要受你的欺负?”
黛玉伸出玉指,在贾珍额头点了一下,“蠢材,上辈子我肯定是你姐姐,为你操碎了心,连眼泪都哭尽了。所以老天才让你这辈子做我的哥哥,让你也体会一下为人操碎了心的滋味。”
贾珍回味着刚才额头上冰凉的一点,故意惊叹道:“还好只是姐姐!我还以为你会说上辈子是我娘呢!那转世到现在岂不是我的女儿了?差一点就和林姑父同辈了,好险!”
“呸!”黛玉恼怒的揪着贾珍手臂上的肉,“胡说什么?我才不做你女儿呢!”
贾珍任她揪着,忙说道:“你做我女儿我还舍不得呢!”
黛玉忽然脸红,松开了手,接着又后退了一两步,瞪了贾珍一眼:“还哥哥呢,尽教我和你闹。本来我是个安静贤淑的好女孩儿,被你教坏了,以后我还怎么嫁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