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在贾琏背后故作恼怒也无济于事。
贾琏命人在南窗炕桌上摆下酒馔,与贾珍对坐。凤姐只得依贾琏坐着,与他们斟酒。平儿站在炕沿边上,随时侍候。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贾琏己是微醉,方才问及秦钟之事。
贾珍笑道:“都是小儿辈胡闹,大妹妹业己办妥。”说着端起酒杯,“愚兄这儿借花献佛,谢谢大妹妹之前的维护。你保住秦家的面子便是保住了我的面子,愚兄先干为敬!”凤姐不得己,浅浅的喝了一杯。
贾琏笑道:“此皆自家兄弟份内之事,珍大哥外道了!”又祝一杯酒,“珍大哥若有闲暇,可常至小弟处坐坐,小弟聆听教训,增长些见识也是好的。”
贾珍求之不得,频频举杯,贾琏来者不拒,连带凤姐儿在旁边也劝了五六杯,直喝到晌午才散了。
贾珍脚步轻浮的回到宁府,书房内晴雯与三姐一左一右的扶着,吃力的将他搀到榻上。
晴雯为他脱靴,却见他坐起来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哪里有喝醉了的模样?“老爷,你没醉还戏弄我们?”
三姐儿端来了为他准备的醒酒汤,“不管有没有醉,你只吃了就算领我们的情了!”说着撩起袖子给贾珍灌了几口。贾珍差点噎着,“你想谋杀亲夫啊?”
三姐与晴雯笑道:“不见你和太太姐姐们喝酒,咱们几个也没那福陪你喝。偏偏要跑到人家屋里去喝?”
晴雯点头道:“知道的是喝酒去了,不知道的还会传出什么来呢?”
贾珍怒道:“胡说八道!我是和贾琏喝的酒。谁在乱嚼舌头?先捆住了打!重重的打!”
晴雯听了,麻利的解下贾珍的腰带,想把三姐绑住。
“你闹什么?”贾珍抢过腰带,把三姐护在身后。三姐直冲晴雯做鬼脸。
晴雯委屈道:“老爷,我是遵你的令,把嚼舌头的尤老三捆了,你怎么反而凶我?”
贾珍这才知道错怪了人,转身对三姐道:“你听谁说的?”
三姐撅着嘴道:“也不是我说,哪个大伯子会在小叔子不在的时候钻兄弟媳妇儿的门?也该避避嫌疑才是。特别您还有个不好的名声,他们那边人多嘴杂,没事儿还给您编出事儿来呢?”
贾珍一听,有些懊恼今儿确是莽撞了,像早先在凤姐屋里,只要略微慢得一点儿,便会出事儿了!以前能问心无愧,而今万一擦枪走火,就前功尽弃了。他不由得笑道:“好三儿,还是你为我想着!”
三姐又念叨:“论理这话儿原不该我说,家里有太太,姐姐们和我们仨一共八个陪着,听说南边还有个薛宝琴,为着您的身子骨着想,也够数儿了。人说色是刮骨刀,我们都指望您长命百岁,能照庇我们姊妹一生呢。”
贾珍认真看着三姐,“这么老气横秋又有远见的话,可不像你平素的口气。说吧,是谁教你的?”
晴雯在一边见贾珍神色不对,赶紧上前为三姐解围道:“老三也是一心为了老爷好,心疼您的身子……”
三姐双手绞着帕子,犟嘴道:“您别管谁教的,我说的都是正理。老爷您如今位高权重,理应忠勤王事,不该整日地在咱们这些小老婆堆里混,连官也不好好当,职事也不管了。就像……就像那边的大老爷一样。”
贾珍盯着三姐,心中渐渐升起怒气。“三儿你说的这些都在理,但不该转述别人的话,拾人牙慧。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说的?”语气冷了下来。
三姐从来没有见过贾珍这么严厉的对她,以前一点点恃宠而骄的想法烟消云散,心中立刻便慌了。“我……不是……”
晴雯轻轻扯了一下三姐的衣袖,“老三,老爷真的生气了,你就快说吧!”
三姐低下头,欲言又止。
“快说!”贾珍一声轻喝。
三姐吓得浑身一颤,脱口而出道:“是大姐姐……是太太教我这么说的!”
“若昭?”贾珍轻叹一声。“也只有她了!”
尤氏和可卿各有一子,两兄弟只能有一个继承宁国府,而且赢者通吃。之前贾蓉还在,自然无可争议。现在贾蓉没了,作为次子的贾菽理论上具备了继承的资格。这种情况,与前明懿文太子朱标死后朱元璋所面临的难题一样,嫡次子与嫡长孙之间,婆婆与儿媳之间,眼见传闻中的宫斗剧情在现实中上演了。
贾珍心中暗自警惕,但口上却安慰三姐儿道:“你姐姐的心思我知道,你只告诉她做事要走正道,不要……”他见三姐儿一脸懵的样子,“算了,我自己去说吧。你啊……”他左右一手搂着一个,叹道:“你们俩的脑子是不是都只有一半的?一分开总要出问题。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少给我添麻烦好不好?”
贾珍暖语温存,软玉在怀,正待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帖木儿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外间响起:“老爷,倪二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让他滚蛋!”贾珍心情顿时大坏,“他能有什么要事?老爷我正忙着呢!”
但俩妞挣脱开了贾珍的怀抱,笑道:“可不敢耽误了老爷的大事!咱们身上汗津津的,需要洗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