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为什么要骗我?」
我听着他哽咽,这是沈曜第二次在我面前哭。
他身上有伤口,好几寸长的伤口,即使好了也触目惊心,让人轻易想到深嵌的刀剑。这些伤口我很多年前就见过,在偷看沈曜洗澡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心痛得直掉眼泪,可是沈大河告诉我,沈曜从来不哭,好像再痛也不会哭,也不会吭声。
肩头的纱衣被浸湿,我想他的确被我伤了心。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冷静地开口:「那时伊布杀了伊大将,控制了我父王,并且大有另立傀儡的打算。可惜我的兄弟姐妹们散落各方,难以联络,因此我父王在重重监禁之下,只能让插在西突厥的卧底联系我,让我回王庭对抗伊布。」
「伊布既然要讨好大唐,有我这个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在,又有小五小六在大唐发声,他也得掂量掂量重立新王的后果。父王和我联手做了这个局,他佯装怕被赶下王座,逼我嫁给伊布,并承诺事成后将向大唐讨封赏,正式让伊家与龙家共治焉耆。」
「为了让伊布信服,父王越发疯魔,放纵淫逸,还给自己下了慢毒,确保将王位顺利交付到我手上。」
那几个月里,我同父王最常做的便是争吵。我指责他辜负母后,失信于群臣和子民;父王砸了宫殿,要驱逐我,断绝父女之情,伊布一来,父王便笑着同他解释只是气话,小心翼翼,和颜悦色。直到他死,我们都在演戏,只有痛哭哀悼是真的。
我深呼一口气:「沈曜,我等不了你。至于骗你,很抱歉,我也是不得已。」
沈曜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他闭着眼,轻喃道:「该说抱歉的是我,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以后福祸生死,我都同你一起。」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我也闭了眼,鼻子跟着胸腔突然堵住,泪水决堤:「不要,迟来的喜欢我不要。」
(二十五)
沈大河约我喝酒。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包,扔给我,说是年初的婚礼我没去,小兰特意留了喜糖,让他带给我。本来小兰这次也想跟来,但临行前发现怀了身孕,这才作罢。
沈大河说起孩子,笑得像个傻子。他一直是这样的,以往每次见到小兰,眼里直愣愣的笑意就怎么也藏不住。
我拆开绸包,里面装着十颗红纸包的糖,咬一口,甜酥酥地直到心底。
我「咕嘟」地凑了口酒:「真好啊。」
「公主,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沈大河严肃起来,「你为什么不肯接受阿曜呢?」
我就知道,他这次一定是来做沈曜的说客。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说要放弃,是觉得已用尽全部的热情和勇气,不想再继续卑微下去,受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痴想。何况,许多唐人看不起焉耆。」
我撑在高台的边沿,眯着眼望向热闹的都城,远处是郊野,零星的房屋和篝火点缀其中。这里是生养我的土地啊,是故乡,是眷恋之所,是不可亵渎的归处。
「沈曜是其中一个。或许我可以爱得卑微,但是无法允许连对等的自尊都求不得。」
「后来……」我指节扣在台壁上,「我们之间实在发生太多事情,早已回不到最初。我想,他喜欢的,是那个纯真可爱的阿那莎,而不是满心算计和谎言,手上沾了血的焉耆王女。」
「每个人都有局限性,时代的,阶层的。阿曜也不例外。公正来讲,选择从心去追随和公主你的这段感情,对他来说,无异于破开所有的认知和追求,寻一个全新的开始。这个选择很难,虽然迟了些,但是他仍然选择了你,从作出这个决定开始,阿曜便没有再退缩分毫。」
「公主要的尊重,我想他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了您。」
我转头,怔怔地:「什么意思?」
「卧底西突厥,是他主动请去的,不过是为了换你和焉耆的平安。你走后,阿曜也算九死一生,才终于从西突厥回来。」
「他大概也不会告诉你,为了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地同你在一起,他向圣上求了旨意,放弃世子之位和沈府的庇护。等焉耆事了,辞官不再出仕。我问过他,放弃多年所求,会不会后悔。他说,这世间无事重过你,他愿意与你走天涯,看一看这世间的大好河山,亦愿意留在焉耆,只要你喜欢。」
「公主。」沈大河也靠上前,「感情一定是随着人向前走的,没有人的感情会被禁锢在某一刻,某一个阶段。就好比以前的他爱以前的你,现在的他爱现在的你。感情变不变,没有人能替另一方判定,要两个人一起说了才算。」
我喃喃:「两个人一起说了才算?」
沈大河点点头,手指向宫中一角:「公主,阿曜在等你,你们应该谈一谈。」
习习凉风吹过我的脸,我突然想起在西突厥王庭的有一日,沈曜突然负伤回来,却不肯告诉我是为什么。我急得斥责他好几句,他只是轻轻地擦干我的眼泪,让我别担心。
「莎莎,若我被察觉,死在这里,应该只能立个衣冠冢。到时候要麻烦你将我的坟茔一半立在焉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