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杂役不说那句话,她不敢幻想进罗异司,然而杂役说了。她忍不住想,别的女人能做将军大人,凭什么她不能做?
钩星能横着走,人人敬畏无人敢惹,极其风光,连罗异司都拉拢她。凭什么她杨阿喜只是个“厉害的农妇”?
在邻村作威作福许多年的老鼠精,可是她杨阿喜打死的!
那时她多风光,人人敬她,人人夸赞她,她走到哪都有人说她杨阿喜有本事!
会生儿子的女人一抓一大把,打死老鼠精的有几个?
杨阿喜看向耳聋的儿子,想到同情她的杂役,眼内涌动万般思绪。如果她更惨一点,杂役是不是更同情她这个可怜的寡妇?会不会推荐无依无靠的她进罗异司做事?
听者有心,说者无意。
杂役已经忘记他对杨阿喜讲的那句话。
在离开村子前,他踌躇许久,很害怕地来到钩星家门口,颤声向她问好。
钩星在教梁照等女孩习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杂役如蒙大赦,退后了几步才转身,一边回镇上一边思考如何回禀罗异司。
他花了两天写好钩星诛杀鬼魂曾俊生的经过,骑马去县罗异司,在上司问询时如实说同伴把事情推给他,不敢去面见梁娘子,梁娘子似乎不太高兴。
上司没有说什么,打发他走。
县城里,人们还在谈论张平安弑父伤母案,孝女小芸与张平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案太恶劣,传播太广,县令不敢耽搁,没多久就公开升堂审问张平安。
人们把衙门围得水泄不通,气愤地将臭鸡蛋、烂菜叶、破鞋等东西扔向戴着镣铐的张平安。衙役们挡不住,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大家朝张平安发泄。
伤势痊愈少许的张母、照顾张母的小芸、宋飞燕等村民被请到公堂上,钩星和姑婆也领着梁照梁雅来看县令审案,让县令感觉到压力。
要是他断的案不能使钩星服气,他会不会被打断双手双脚?
好不容易看到东方荷珠、龙嘉荣等罗异司玄衣卫,县令定了定神,用力地拍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众人渐渐静下来。
县令问:“张平安,你砍死你的父亲,将你的母亲砍成重伤,此事人证物证确凿!本官问你,你认不认罪?”
张平安身上挂着臭鸡蛋、烂菜叶,脸被尖锐的小石头砸得流血,狼狈不堪。他愤怒地瞪着小芸和张母,指着人们:“你们都想害死我!”
悔恨这种情绪他没有,他后悔的只是躲藏不好被抓到。
他反复地说张父张母打他骂他,说他们憎恨他。
“……张家的一切都是我的!爹死了,现在房子是我的!”十岁的张平安就算坐了牢也意识不到他犯了多么严重的罪,“我要卖了房子,拿钱去买好吃好玩的,媳妇我才不要!”
张母的哭诉,他不耐烦听:“你怎么不死?”
旁观审案的人们气坏了,差点冲上公堂打死张平安:
“孽障!”
“妖魔鬼怪都没有张平安歹毒!”
“砍掉他的头!”
“……”
小芸泪流满面地给张母顺气,不敢求县令放过毫不悔改的张平安,也不敢代替张平安接受惩罚,只求县令让他死得别那么痛苦。
她一边哭一边打张平安:“你怎能这样!爹娘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下得了杀手!”
衙役拉开她和张平安,小芸痛苦无比地对张平安说:“你没有下辈子了,来世你一定要听话孝顺……我会照顾娘,替你侍奉娘终老。你一定要改,来世一定要孝顺!”
大家动容,说张母的不幸在于生了个儿子,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有个孝顺懂事的女儿。
张平安被押送法场,围观的人更多了,砸向他的臭鸡蛋烂菜叶更多。
刽子手举起刀,刷地一下,张平安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杀得好!”
“这等畜生不配活着!”
“不孝逆子,砍他的头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