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柳梢为戴今朝递上一杯茶水后,就极有眼色地退去了外间。
“云锦,云锦,你为什么不说话?”戴今朝看顾云锦一直沉默不语,愈发焦急,忍不住扶着她的肩膀不停发问。
“我有身孕了。”
顾云锦的声音不轻不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可听在戴今朝耳中,却宛如惊雷轰炸,炸的他脑中轰鸣,浑身颤抖不止,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手中的茶盏瞬间脱落,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茶水碎片四处飞溅。
刺耳的声响过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脸色发白的戴今朝完全忘记了反应,或者说不知该做何反应。
沉默良久,顾云锦痛苦地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带着决绝坚定之色,她站起身,直直看着身侧这个已完全惊呆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孩子,留还是不留。”
戴今朝如雕塑般没有丝毫反应,眼睛圆睁却没有聚焦点。
顾云锦本就沉重的心更加往下坠落,屏息加重语气再次问:“孩子,留还是不留。”
这次,戴今朝终于缓过了神,眼眶蓦然发红,哆嗦着嘴唇想说话,可一个简单的‘留’字却仿佛重似千斤,无论怎样挣扎努力都说不出口。已经迷失了一次,他不能再继续迷失下去。
“孩子,留还是不留。”
顾云锦最后一次发问,绝望的眼泪随着话音一起落下,这次,她几乎是嘶喊出声。
不知过去多久,戴今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拼尽所有的勇气说道:“留与不留,你自己选择吧。”说完,脚步踉跄地仓皇而逃。
“戴今朝,想不到你竟冷心冷情至此。”
听到此话,戴今朝快要逃出门的身子微微一顿,但不过片刻,又继续逃离。
这一刻,顾云锦所有的希冀灰飞烟灭,所有的坚持崩塌无形,身子软软瘫坐在地上,浑然忘记了哭泣,心空落无所依。
戴今朝让她自己做选择,也就是说留与不留,他根本不在乎,而她,之前竟可笑地认为他会让留下,终究是她太天真了。经过此事,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只要有孟晚卿在,她永远都不会成为他心里唯一牵挂的人!
守在外间的月柳梢水弄莲听到瓷器碎裂声,虽担忧却没敢擅自进来,直到看到戴今朝神情恍惚、脚步不稳逃也似地离去,才匆匆进到里间查看情况。
“世子妃!”看到目光空洞呆呆坐在地上的人,两人大惊,慌忙上前搀扶。
顾云锦擦去眼泪,借助两人的手站起身,只觉浑身虚软无力,一步步走到床前坐下,声音低哑地说:“你们出去吧,我很累,想睡一会儿。”
“世子妃,您没事吧?”看她这种状态,月柳梢怎敢轻易离去,她一直觉得世子爷对世子妃很宠爱,可今天是为了什么竟惹世子妃如此伤心?
顾云锦摇摇头,身心疲惫不堪,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轻轻在床上躺下,闭上了双眼。
月柳梢与水弄莲忧心忡忡地对望一眼,深深叹息一声,无奈退出。
这一天,戴今朝自离开后就不曾再回来,晚上也没有回房安歇,而顾云锦一直在床上躺着,不管白天还是夜晚,没有一刻入睡的时候,她想了许多许多。
孤寂的黑夜里,和离的念头第一次在顾云锦脑中正式浮现,因为她承受不了这种无尽头的折磨和煎熬,她很清楚,再深厚的感情最终也会被这样一点一滴地磨灭掉,既如此,不如早日放手早日解脱。但一想起腹中的孩子,她的心就一阵绞痛,始终不能下定决心打掉这刚刚出现的小生命。
漆黑的房里隐隐出现一丝亮光,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紧接着顾云锦听到有脚步声向她靠近。现在时辰还早,不可能是丫鬟……
虽然猜到是戴今朝,但顾云锦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依旧侧身面朝里躺着,合上双眼装睡。
很快,身侧的床铺塌陷,同时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身,大掌在她腹部抚摸徘徊久久留恋不舍。身侧之人身上早已熟悉的味道萦绕鼻端,顾云锦突然觉得鼻头一阵发酸,眼角又不由自主地溢出眼泪来。
或许是怕惊醒她,戴今朝并未停留多久就离开了,临去前,又在她的脸颊上留下长长一吻。
顾云锦只觉得,他的唇凉如冰,幽寒之意渗透肌肤直达四肢百骸,让她不可控制地生出一股极度的不安。
清晨,月柳梢几人进来服侍。
顾云锦起了身,却觉得头重脚轻,心闷不已,连呼吸都比平常加重许多。多日来的折腾,导致她的身体已处于过度损耗状态,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她自己吃药打掉孩子,孩子就留不住了。所以,吃早膳时,虽然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些。
刚用完早膳,就见云儿进来说道:“世子妃,门外有个老先生求见,他说是世子爷让他来的。”
“老先生?”顾云锦疑惑不解,“他有没有说是做什么的?”
云儿摇头,“没有,不过,奴婢见他手提小木箱,看上去像是个大夫,或许是世子爷看世子妃最近身体不好,特地请来给世子妃诊治的。”
虽然不知道戴今朝的用意,但一听说可能是大夫,顾云锦不免紧张起来,“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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