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医生,这些都是很熟悉的指标,李智直接挑重点的说:“现在下热射病的诊断还有点牵强,但是他存在意识障碍,人没醒过来一切都很难说,热衰竭到热射病也是很快的,如果开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你知道……”
“我知道!”
沈别强硬出声,打断李智,掌心的纸巾浸湿,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眉有倦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理解,你……”李智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吞点云南白药,一会儿别你也整个内出血。”
“行。”沈别不推拒,他不能倒下,如果费临到了要抢救的地步,他必须在场。
沈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李智给他找来科室的备用药和水,他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吞下一些粉末状的云南白药,收束起心神,喉间往外呕的血才稍稍止住。
现在必须做点什么,费临现在的状况已经比很多热射病患者要好了,他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不能这么干坐着。
沈别两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抱头。
教授从来没有这么颓败过。
现在就是两种可能,好转和恶化。
如果恶化,最有可能先发生的是肝衰竭和凝血障碍,对,凝血障碍,这是最危险的,从这里开始,接下来就是全身炎症反应,类脓毒素血症,多器官衰竭。
不需要任何外力,身体一步一步自己把自己杀死。
凝血障碍,到这一步应该怎么解决?
沈别惊恐地发现自己是那么无力,或者说,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无力。
冷意像冰冷的池水漫过他。
医学的领域是那么的广袤,道路又是那么漫长。他看似触到了泌尿外科现今的天花板,看似处在医学的尖端,然而只要换个学科,他都不知道现下最优的处理是什么?
好像他哪怕穷尽毕生,也只能摸到人体的一个边角。
什么治疗对凝血功能紊乱最有效?
什么治疗又能得到最好的预后?
他不仅没有一点办法,他甚至不懂。
四肢九窍,五脏六腑,人体里藏着无限奥秘,穿白衣的人前赴后继地探索,从中世纪的黑死病,到抗生素带来的飞跃,再到现在,看似华美外衣下的,“现代医学”。
从现在往回看,多少治疗是愚昧可笑的?而现在的医疗,在以后看来会不会同样愚蠢?
医学没有尽头,甚至一直在摸着石头过河。
从医二十一年,当心爱的人躺在病床上,他竟然也完全不能掌控,他好讨厌这样的感觉。
沈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脱力地靠在墙上,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廊灯,他的情绪很少这么波动,这很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