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了?”她问。
我点点头。她似乎并不着急验收手串,而是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白马王子的炒股书《量线看盘》,又坐下来,翻开来放在膝盖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问我做佛珠的过程。其实,我的工作很简单,接到活后,按照顾客预选的材质,根据对子珠大小的要求,用那台南京诺元9寸带锯开料,然后用刀具把长方体的料材做成圆珠,钻完眼用打磨机磨面,用抛光机抛光,下来手盘,最后穿线打结就完工了。她这手串按要求打了凤尾结,配了两颗2厘米酸枝木记子留,就做好了。当然,这是一般手串的做法,做佛珠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话,我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手串递给她。她把手串套在左手弯曲的四指上,用大拇指一颗一颗地捻了一遍,对着灯光内行一样观察纹路。看了一会儿,侧头问那个小男人:“漂亮吗?”
小男子赶紧笑了笑,说很漂亮。他的表情和刚才在楼下时完全不同,没有了冷漠,也没有对我视而不见的那种傲慢,变得讨好起来。
“我也觉得漂亮。”“咏玉”戴上这串珠子,来回转着白皙细柔的手腕看来看去。当然,对她的手腕来说,这串珠子大了些,稍不注意,就掉到了肘部。她一副内行神色,说:“姜黄色不仅艳丽,也很高贵,凤尾结寓意也好。”我附和她的说法,说现在还没有盘到最佳状态,戴上一段时间,光泽就会柔和起来,不像现在些微刺眼。
“咏玉”放下炒股书,问佛珠材质异同对人体的影响。我没吭声,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着急收了钱走人,不光嫂子那边有事,电动车放在楼下也不放心,上次去陕西日报社送活,那辆新日电动车就被偷了。
“戴上吧,快去打饭。”“咏玉”把佛珠递给小男人,然后从桌斗拿出两个小盒子,说,“一定要热饭,凉的我不敢吃了。”
小男人应声出了门,“咏玉”打开盒子让我看她的藏品。“你给看看,这两串珠子好不好?”她递过来一串,“这是我读研二时,一个老师送的。”
我看了看,心想这老师还真舍得。子珠是正宗的加里曼丹老料沉香,珠粒密实饱满,表面的自然光泽足以体现油脂含量的丰富,线纹清晰漂亮,味道醇厚清香且富有穿透力。以我的经验判断,足有七分沉水,沉水级老料可是老玩家引以为傲的藏品。“这串8毫米的佛珠,总重不超过30克,很灵巧,多半是防城港的工艺。”
“哇,你真神了,那一年,他去广西时带回来的。”“咏玉”
满脸惊讶和佩服。
“这就对了。”我得意起来。
“值多少钱?”
我一愣,看来博士也逃不脱对价值的渴望。“我们店7毫米那串卖价四五万,你这是8毫米的,多卖一万还是可以的。”
她含笑点头,收了起来,边说:“总算还值点儿钱。”说着话,笑容从她脸上退了下去,有点儿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串是十八颗的纯天然红玛瑙,就是常见的满肉柿子红,也就两三千元。”
“不至于吧?我师哥说下了血本的。”
她的睡衣只是用带子束在腰间,前衩的缝隙时不时就露出两道白光,我尽量不去看,却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咏玉”完全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拿着红玛瑙手串,满脸若有所失的表情。
“骗子!”她嘟囔一句,白皙的面庞上瞬间落满了霜色。我赶紧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样子,正巧,她电话响了。
“咏玉”称对方老师,连说几声“好好好”就挂了电话,扭头给打饭回来的小男人说:“培训班你去上课,导师说接了税务局一个外包活,调研回来要写论文。”
“我是硕士。”小男人轻声说。
“没人检查你文凭,一帮子初中生,硕士教教也就可以了,也值得当回事。”
小男人笑着没吭声。
我拿了钱告辞出来,幸好,电动车还在。近中午了,好像比早晨还冷。我胡思乱想起来。这个“咏玉”绝对不是我暗恋过的那个咏玉,她过于凌厉,社会关系也复杂,我那个咏玉只知道低头削铅笔,是多么单纯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