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迪文小说>佛珠多少颗代表什么 > 三蛇纹木(第1页)

三蛇纹木(第1页)

这两年只要得空,我就去佛具佛品用材集散地——西木头市逛逛,偶然就能买到一半根不错的料材。两年下来,我买了三个不大不小的小叶紫檀根,还有三五块红酸枝、花梨木、鸡翅木,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尤其是红酸枝。当然不是满大街手指粗的红酸枝枝杈,而是纯粹的老挝红酸枝。花梨木能差些,没有海南黄花梨好,是便宜点儿的紫属花梨。鸡翅木不错,缅甸的。这些料材中,相对好些的,要算鸡翅木。有了存料,偶尔碰到叔叔看不上的小生意时就能应付。

叔叔做的都是大生意,气派也跟着大了起来,长年穿对襟文化衫,戴金丝边眼镜、佛珠和指环,留披散到半脖子边的长发,最近还蓄起了小胡子。这种打扮,交到的文化朋友就多些。这些文化人当然不屑和我说话,他们一般是携着女友或助理来叔叔店里,旁若无人地坐在后厅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这些人通常说话声音不高,举止端庄,态度认真,不由得你不敬仰,高贵得让人想起他们就会产生自卑感。叔叔对这些人是客气的。他们定做佛珠从不讨价还价,虽然买的次数少,但出手大方,付款利索。

我知道婶婶瞧不起叔叔,她常说这人没意思,口气是淡淡的那种,并没看出她对叔叔有多少不满,更没见过他俩吵架。他们的裂隙都是叔叔那个男人一样的干女儿惹出来的,这一点我还能看得出来。

这个女汉子一样的干女儿,名叫娟子,高喉咙大嗓门,走路甩膀子,脚跺下去一个坑,长年穿巡洋舰皮靴、迷彩裤,留男式短发,抽烟、喝酒、下棋、打牌无所不会。她还和一帮古董贩子,隔三岔五就吆五喝六地划拳喝酒,年龄不小了还是单身,我和婶婶都不喜欢她。娟子的优点是肯干活,叔叔就喜欢她这点。他经常自豪地说:“海南线是娟子一个人闯的,西安市场一半以上的佛珠,都是娟子从海南贩回来的。”

娟子不分场合地和叔叔倒腾,婶婶管不了,待在唐市受气,想一想,还不如眼不见为净,一狠心,分了些货物就搬去了大水坑。

和文静的婶婶比起来,娟子就是个毫无教养的泼皮,不过,这个泼皮却会做生意,你说气人不!

在唐市一千多个铺位里,叔叔这间算得上最大的,他将店面隔成了前后厅。前厅的玻璃柜和博古架上摆货,接待一般顾客;后厅是朋友们聚谈的去处,装修得古香古色,家具都是仿古式样,雕龙刻凤,看得人眼花缭乱。厅中间摆了一张工夫茶台,朋友们坐在这里喝茶聊天,话题一旦引到佛珠,叔叔就会郑重地打开角柜,戴上白绒手套,神态恭敬地端出一个红檀密扣盒,双手小心地探进盒里,捧出一个长方形锦面小匣,像母亲轻放熟睡的婴儿,缓缓将锦匣放在准备好的缎面上,轻轻打开拇指大的铜锁,屏住呼吸,请出一串一百零八颗的蛇纹木佛珠。他的动作恭敬得有些夸张,不像是让大家欣赏佛珠,倒像是要供给身边的弥勒佛。

“知道什么材质吗?”每次叔叔都这样问。在座的朋友们互相瞅瞅,不敢轻易说出口,唯恐说错,折了自己在这行的面子。

“蛇——纹——木。”声音虽不大,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得意。

在座的人就会惊讶地重复:“蛇——纹——木?蛇纹木!”

“哇……乖乖……”

这时叔叔就更得意了,用狼毫笔仔细刷一遍,说:“是觉福寺的无根大和尚开过光的。”

赞叹之声就更盛了。

如果文化人看了,会谈论它的文化含义;生意人看了,就会讨论它的价值。有人说自己打拼多年的家底,恐怕值不过这串珠子。叔叔故作神秘,不透露真实价格。收起来后,他就大谈佛珠与文化、与人性、与生意的诸般联系。如有挺不住的人当场订活,我立即就忙开了。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串蛇纹木佛珠也是我的手艺。

做佛品的料材中蛇纹木绝对是佼佼者,这种料材出自名叫蛇桑的树种,颜色呈褐红色,光泽强,花纹奇妙,耐腐蚀,抗虫蛀,切面光滑,装饰效果极佳,世界巨富比尔·盖茨位于西雅图华盛顿湖畔的豪宅就是用这种木材做的内饰。叔叔深知蛇纹木的价值和地位,这串佛珠自然成了他的心头肉。如此贵重的藏品,婶婶并不稀罕,他们的关系继续僵化。婶婶搬去大水坑后,两个人很少往来。说实在的,婶婶对我挺不错,其实我并没给她帮多少忙,倒是叔叔用我的时候比她多。

和生意人相比,婶婶是大气的那种,不像叔叔总是斤斤计较。

因此,没事我就喜欢去婶婶店里坐坐,有活了也搭手帮忙。和叔叔一样,婶婶店里也有宝贝,只是她不认识罢了。货架下的柜子里有一套她永远记不起来的做佛珠的圆形刀具,她从没注意过这套圆刀的材质,叔叔当然也不懂,才让婶婶当作一般圆刀拿了过来,扔那儿就忘了。这套圆刀其实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先不说了。我租住的黄庄要拆迁了,村街两边的墙上,印满了张牙舞爪的囚在圈里的“拆”字,要蹦出来似的。叔叔原来在南郊有一间当库房用的小通间,里面有小厨房、小卫生间,用了多年,因距离唐市过远,库房就搬到了较近的糜家桥,南郊的通间便空了出来。我想临时住过去,叔叔肯定不会拒绝。我给叔叔一说,都做好接钥匙的准备了,叔叔却明明白白告诉我,那房子娟子要住。我一愣,怏怏地说,那就让娟子住吧。

我又去找哥哥。母亲去世后,哥哥借嫂子和他吵架,住进了母亲的房子,我想腾给我一间总可以吧。敲开房门,开门的不是哥哥,是一个烫着卷头发的中年女人,问我找谁。我尴尬地笑笑,以为是哥哥临时找的女人——他有这种爱好。我问秦柏生在不,女人说:“秦柏生怎么会在这里?他把房子卖给我了。”

把母亲房子卖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做有利于自己的事,哥哥的做派是保密性强而且下手快。到这时候,我才理解哥哥赖在母亲房里不走的真正目的,什么避免和嫂子吵架的说法,都是借口。

他瞒着我卖掉母亲的房子,我没估计错的话,是怕我分钱。

他这种担心纯粹多余,我是不会要一分钱的。多年来,哥哥一直低估我,低估我的原因,是他自己站得太低。我知道没有必要再找哥哥了,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解决。母亲临终前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也相信这句话,不就找间房子嘛,多大点儿事。

大型机械已经开进了黄庄对面的杨树村,村子里尘土飞扬,作业声不断,眼见要拆过来了。租房子虽不是大事,可混到没有亲人帮衬的份上,我一向宽广的胸怀,偶然还是感到有点儿凄凉和悲哀。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