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他把手伸进杯子里,从里面扒拉出一只黑猫。猫被他提着后脖颈一把拎了起来,看上去还没有睡醒,一脸无辜。
黑猫……黑猫……
睡眠后尚未苏醒的大脑逐渐开始运转,他终于想起了这只黑猫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了。
他是兰波,今天中原中也要把他送给仍待在港口黑手党地下室中的魏尔伦的日子。
胡桃把猫送给他之后,他还是先把猫带到了森鸥外的面前。
“哦呀。”森鸥外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这是……”
“往生堂的那位堂主给我的。”中原中也说,“她说,这是兰波。”
“哇,林太郎!是小猫诶!”原本在一旁拿着油画棒在纸上涂涂画画的爱丽丝噔噔噔地跑过来,凑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
爱丽丝的行为总是这样,毫无征兆又特别自我,
“先把猫给我吧,中也。”森鸥外决定道。
森鸥外把猫带走了两天后,又再度把猫还给了他,还特地嘱咐了让他带着猫去找魏尔伦。
中原中也没有什么饲养宠物的经验。在擂钵街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好好地活下去就是他唯一的目标,物资对于人而言也不过是够用,更别说把额外的物资分给宠物了。再后来,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虽说在经济上没有了压力,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分给那些脆弱的小生命。倘若他确实想养,尾崎红叶和森鸥外虽说不会出手阻止,但肯定不会赞成——宠物是如此脆弱,而实力到他这个地步,这种弱小的存在将会成为他为数不多的弱点。
中原中也抬起脚,随意地踢开面前的大门。他戴着兰波赠与他的黑色礼帽,亮橙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地下室内显得格外耀眼。
魏尔伦正窝在躺椅里闭目养神,书籍摊开,盖在他的脸上。他抬手拿掉覆在脸上的书,不带任何疑问地说:“中也,还有……”
作为被尊称为“暗杀王”的存在,听脚步声辨人是他的基本功,而中原中也在来时也没有想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
“兰波。”中原中也蹲下身放下怀中的猫,顺手整理了一下魏尔伦随意堆放在地上的诗集。来到港口黑手党后,直到太宰治叛逃之前,他和太宰治几乎一直是固定的搭档。太宰治确实足够聪明,永远能制定出最完美的计划,以最高的效率完成任务。但他虽然脑子好使,却总是不愿意在任务报告上下功夫,不是不写就是瞎写,能推给中原中也就绝不自己亲自动笔。
太宰治根本不在乎任务报告这回事,甚至连任务都不怎么在乎,只是出于被森鸥外逼迫的状态勉强做做,要和他谈责任心,就像是对牛弹琴。但与他不同,中原中也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而过于有责任心的坏处就体现在这里。太宰治在这一点上利用得十分充分,完全没有半分愧疚的情绪。
这就导致中原中也写了远超他本身需要负责的报告数量,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文化水平还不够高,写起报告来还磕磕绊绊的,旁边经常放着本词典。每次太宰治路过,绝对少不了几句阴阳怪气。但是随着写报告次数的增多,他的文化水平也开始也一种惊人的水平上升,从最初的半天写不出一篇通顺的报告,到现在还能顺便往上面编个过程水字数,进步显著。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开发出了点写诗的小爱好。
他原先以为自己编的小故事并不会被看出来,直到有一天从尾崎红叶那离开时,听见她用戏谑的语气打趣道:“中也很有写故事的才能啊。”
“……哈?”中原中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还有些困惑。
“你在任务报告书上写的很有意思。”尾崎红叶用袖子掩着嘴,笑着解释道。
“……!”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森鸥外也没有要求他改变的意思,中原中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该怎么编怎么编。直到他有一天无意中看到了太宰治交上的极其简短的报告,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首领是不是单纯想以字数要求为由看他编故事?
“……兰波啊。”
躺在躺椅上的魏尔伦坐了起来,喃喃道。
“想见兰波一面吗?”在从中原中也手中带走猫的那天傍晚,森鸥外来到了港口黑手党的秘密地下室,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他总是这样滴水不漏,一言一行中都满是算计。
“……”
金色长发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没有言语,安静得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怎么?是不相信吗?”
“如果只是精神上的催眠与麻木的话……那种虚假的安慰,我不需要。”魏尔伦冷冷地回答他,再度把目光投回手中的诗集上。
森鸥外的笑意更深:“如果我说,与这些无关呢?”
“你最好说清楚点。”
魏尔伦抬起头,收起了手中的诗集。
“兰波还活着。”森鸥外说。
兰、波、还、活、着。
这一句如此简单的话,却让魏尔伦感到难以理解。兰波是在他眼前消失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兰波还活着”这件事是多么不可能。
森鸥外虽说黑心又总是谎话连篇,但是他做事很有分寸,至少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他并非是会开玩笑的人。
“你知道的,兰波的尸体是由你们的人埋葬的。就算之前濒死时的我所见到的,也不过是他留下的一抹残影罢了。”魏尔伦皱起眉,他湛蓝的眼睛中倒映着面前这位首领的影子。
“他确实还活着。”森鸥外笑了笑,“……只不过,活着的形式有点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