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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谦怔怔地盯了黎豫半晌,心疼得把人揽进怀里,他知道他的阿豫现在说的都是气话。他的阿豫是愿意为着百姓上战场马革裹尸的,哪里会在意一口黑锅,他的阿豫生气的是,同样都是郁弘毅的学生,这个先生却如此区别对待,将师兄捧在手心,怕他有损分毫声誉,而对这个小徒弟,却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需要牺牲时,才被人想起。
穆谦轻轻在黎豫额头问了一口,用柔和温暖的嗓音道:“是啊,让人家的好徒弟好师弟去吧。”
只这一句,黎豫就知道,穆谦是懂自己的,心中欣慰的同时,仍担忧道:“现下,南境那边该怎么办?肖家的事不了,若素师兄一时半会儿怕是去不了了。”
“这是穆诚该操心的!”穆谦不满,在黎豫额前轻轻戳了一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黎豫犹豫再三,坦言道:“其实,我还是想去一趟的,要论富庶之地,首推京畿,其次就是南境,西境和北境要想富庶起来,这商路不通南境肯定是不成的,所以我想去瞧一眼。改革前后,肯定情况大不相同,最好的时机就是就着改革去。”
第237章云涌(5)
穆谦听了这话,瞬间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抽身出来,你还上赶着去?你存心找不痛快是不是?”
“哪有!”黎豫知道穆谦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肖瑜,要不然肖瑜哪能这么快就把自己捞出来,知道穆谦一直在担惊受怕,这会子肯定不能再跟他对着干,“就是论事而已,不亲眼瞧瞧,哪能有的放矢。”
穆谦想了想,问道:“阿豫,你还记得当初你撺掇本王挑北境大梁的时候,劝过本王什么吗?”
黎豫不明所以。
“你跟本王说,上位者,不必事事躬亲,能够知人善任就足够了。”
黎豫微微诧异,他从来没想过以上位者自居,从前他不过是个屈居他人之下的谋士,可现下无论他是否有心,西境都已经认他为主,想要守护好西境,他就要做好一方霸主。
“是我考虑不周,等回去我就给容姑娘发个函,让她派人去南境盯着。”
穆谦见他不再执着南境那点事,放下心来,玩笑道:
“你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难为人家姑娘在西境那种穷乡僻壤扎了根,还给你打理生意。”
“百川商号有分成,容家又不会吃亏。”黎豫觉得有些冷,带着鼻音不自觉地往穆谦怀里拱了拱,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穆谦看着怀里温顺的人,再不似刚上车时那般张牙舞爪,把人又搂得紧了一点,“阿豫,本王想着,你还是回西境吧,今日能够逃脱,纯属侥幸,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黎豫本就着了风寒,在暖阁内受了惊吓,上了马车还发了好一通脾气,好不容易有一个安全温暖的怀抱,黎豫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即将入梦,也没听清楚穆谦说了什么,只随口应了一声,“唔——”
穆谦直接蹬鼻子上脸,“本王数到三,你要是不表达反对意见的话,本王就当你同意了!”
“一——”穆谦小心翼翼觑着怀中黎豫的神色,见他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穆谦伸出两只手指,在黎豫早已抬不起眼皮的眼睛前晃了晃,“二——”
黎豫早已经跟周公对弈三局了,哪有功夫搭理穆谦。
“三——”穆谦压着音量,数出了第三个数,“好!你答应本王了。阿豫真乖!”
说完还心满意足地在人额头上嘬了一口。
第二日,等黎豫睁开朦胧的睡眼,还想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再赖一会儿时,一摸旁边那个人形火炉加抱枕不见了,“穆谦?”
穆谦听到动静,进了内室,端着一杯水,把人扶起来,“醒啦,喝口水润润嗓子,然后起床用早膳,东西都收拾好了,用完早膳就上路。”
一口水差点呛到喉管里,“上路?上什么路?”
“你昨晚答应本王的,今儿启程回西境,你该不会要耍赖吧?”穆谦一本正经。
黎豫瞪大了双眼,仔细回忆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只觉脑袋又昏又沉,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黎豫揉了揉还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去,索性直挺挺又躺回榻上,把被子拉到下巴。
“我还在发热,不适合长途奔波,病情会加重的。”
穆谦伸手探了探黎豫额前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确还有些发热。
黎豫一看有戏,又道:“还发热对不对?你怎么忍心把一大早把一个伤号从被子里拖出来?太残忍了!”
穆谦一见这清醒,就知道黎豫烧得什么都不记得了,索性故作严肃地地妥协道:
“那再容你几日,等风寒痊愈了,立马启程。”
“就知道你是个心疼人的!”黎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以为他耍赖换来了穆谦的妥协,可实际上他压根没承诺过穆谦要走。
穆谦憋着笑,心情大好,这还是他第一次成功套路黎豫!
不过,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晌午刚过,黎豫就起了高热,被穆谦拘在寝房休息,还不等黎豫退烧,宫中又传来了消息,早已重病缠身的喻氏在遭受了丧女之痛后,大悲之下撒手人寰。
虽然喻氏早已在两人回京时就已油尽灯枯,但乍一离世,穆谦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无暇他顾,只得将黎豫一人留在府中,千叮咛万嘱咐后,才匆匆进宫奔丧,一去便没了音信。
今上作为以仁孝闻名天下的新君,为拉拢穆谦,也为了继续赚一个好名声,在喻氏的身后事上特别加恩,特别从封地宣召赵王进京主理,以夫人的规格礼制举行喻氏的丧仪,给足了喻氏哀荣,让穆谦在内的一众王公亲贵挑不出半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