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她又深深吸了口香烟,把剩下的一半在烟灰缸里掐断。
她的身体再次倾过来。她看着他的眼睛。
“我再问一遍。”她放低声音,就像要告诉他什么秘密,“最后一遍。麦-当-劳-叔-叔-在-干-吗?”
沉默。传来鸟叫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K说。
K开始写作。他起得很早。五点半,六点。他喜欢晨光。他一直写到中午。午饭后小睡,然后继续工作。下午三点,他合上电脑,去健身房跑步。跑一个小时。然后是淋浴,晚餐,散步。晚餐时喝一瓶啤酒。散步后偶尔去电视机房看一会儿电视。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直接回到房间。听点音乐,看几页《福楼拜书信集》,然后上床睡觉。九点,九点半——他睡得很早。
敲门声。K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门。他的手还放在键盘上。笃。笃。笃。每一声的重量、间隔都完全相等。就像某种乐器。K没有动。他看着门。笃。笃。笃。
“谁?”
没有回答。
K站起来,走到门边。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昏暗的走廊就像被折叠扭曲的时空。
笃。笃。笃。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紧紧捏住球形把手。
笃!笃!笃!
他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侏儒。
侏儒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帽盒似的东西。盒子外面扎着红色的绸带。
“嗨。”他的声音很怪异,尖尖细细,既像孩子又像成人。“你好!一份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他举起盒子。
K接过盒子。盒子轻飘飘的,像是空的。
“谢谢。”K说,“——请进。”
侏儒摇摇摆摆地走向角落的两把扶手椅,在其中一把上坐下。他的脚碰不到地,悬空在那里,像孩子一样晃来晃去。K把盒子放到电脑旁边,顺手——就像掩藏什么犯罪证据——合上电脑。
“他们说你是个作家。”侏儒说。
“算是吧。”K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写小说?”
“写小说。”
“写小说。”他点点头,重复一遍,似乎在确认什么。跟所有侏儒一样,很难看出他的年纪。他比例失调的大头上留着扎成马尾的长发,穿着合体的灰色背带西裤和黑色短袖衬衫。闪亮的黑皮鞋。无论是西裤还是衬衫都棱角分明,好像刚刚熨过。衬衫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
“这么说,你不是来自杀的。”
“自杀?”他惊讶地抬起头。
他咧开嘴笑出了声,“这是自杀旅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