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翰之手轻轻一动,扯住了她的袖角,她怔了怔:“怎么了?”
朱翰之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加大了力度,捻着她的袖角,将她扯到身前:“哎,那件事,你改主意了没有?”
“哪件事呀?”明鸾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将袖子抢了回来,“别动手动脚的,这里不是山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是在德庆山里,就能对你动手动脚?”朱翰之歪歪头,“我早在半年前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
明鸾只觉得他这话有些怪怪的,忽然想起他七月十五那晚在西江边看河灯时说的话,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1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才迈开两步,袖角又被扯住,她不由得跺脚:“你到底要做什么?!”
朱翰之双眼瞪着她,抿了抿嘴:“我送你的东西可还在?你该不会丢了吧?!”
明鸾左手微微一动,扭开头去:“我不记得你送给我什么了,北上的时候乱糟糟的,那可是在逃难呢,哪里还记得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朱翰之的视线转向她左袖,忽然笑了,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却捏上那袖角,果然感觉到里头放着根又长又圆的细棍子,那大小正与他当初送的竹笛一般无二。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你真不记得了么?那……这是什么?”
明鸾慌忙抽回袖子,气恼地瞪着他:“我是留着,那又怎样?!这东西小,带着方便,我也是想着路上坐船无聊,有它还能解解闷1这才带上的,怎样?!”
朱翰之抿嘴笑笑:“明鸾丫头,你一向是个坦率的性子,要是学会象别人一样弄虚作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明鸾脸一热,发狠道:“原来你也知道弄虚作假不讨人喜欢啊?!那你怎么不学着坦率一点?!”
朱翰之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坦率一些,所以……三表妹,我先前就跟你提过了,我挺中意你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明鸾顿时双颊通红:“什……什么?!”
“我在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朱翰之走上两步,离她只有一尺之遥,“我知道现在你正戴孝,我说这话很不合适,但我早在大半年前就问过你这件事,那时候你拒绝了,可如今事过境迁,我再问你一次,也不过分吧?你放心,礼数我会做足的,你现在答应了,我自然会在三年后迎娶。”
明鸾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额头、脖子,然后向全身进发,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
朱翰之却好象没看到似地,执起她的手,有些委屈地道:“你要是还不肯给我个准信,那也行,多想几天好了。我还要事要做,等我把那些事做完了,就能安安心心听你的答复了。但你可得答应我,不许看上别人。”
明鸾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赶在自己还未烧起来前扭头飞快地跑了,也顾不得看身后朱翰之是什么表情。
她心慌意乱地跑回住处,章寂陈氏都看得奇怪,问她怎么了,她胡乱搪塞了几句便回了房间,也不知道那几句话是否雳了破绽,只觉得心跳得飞快,让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冷静下来。
朱翰之说的那番话……是在向她求婚吗?她今年才十三岁好吧?!虽然说是要等三年父孝结束再说结婚的事,但他不觉得自己太禽兽了些吗?!而且……
明鸾低头看看自己,又凑到妆台的大铜镜前照了照,不明白自己这模样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居然会让朱翰之说出那样的话……想当初在德庆的时候,他就曾经突然向她献过殷勤,那花招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她当时觉得不对劲,又有更多的事要忧心,就拒绝了,那今天他重提这话,是不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
明鸾头痛地坐倒在床上,将自己埋在被褥之间,心乱如麻。
从这天开始,她就下意识地避开了朱翰之。朱翰之寻空来拜见章寂,脸上带着浅浅的疤痕,那遇到好大夫好药的说法也被章寂接受了,后者还待他十分亲切关心。朱翰之本有意借机与明鸾说说话,她却特地寻借口避了出去。朱翰之离开时,章寂让她去送,她还找借口推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又怕他会再提起那话,只能一味做驼鸟了。
朱翰之为此似乎烦恼了一阵,但很快就被别的事引开了注意力。北面有消息传来,燕王大军终于在徐州被拦下了,一方面是因为遇到守将的顽强抵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燕王与太孙齐齐遇刺,据说两人都受了重伤。
第七十章 疑云
太孙与燕王双双遇刺的消息传来,章家上下都紧张无比。可惜他们能接触到的传言都只简单地说明了这个事实,至于是在哪里遇刺的,人伤在哪里,伤势有多重,是否已经脱离危险,则通通一无所知,急得章寂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后来还是朱翰之那边派人捎来了后续的消息,他们才知道了详情。原来当时燕王正陪同太孙出行巡视阵地,在回程的路上遇刺,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一时没有防备,都受了些轻伤。刺客有十余人,皆黑衣蒙面,身手高强,不过没多久就被太孙与燕王身边的侍卫制服了,却有一个漏网之鱼,趁着他们以为刺客已经全部被擒而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扑出来手执匕首从背面攻向太孙,直冲他喉咙而去,显然是意图割喉,当时太孙周围的侍卫都离得有些远,最近的就是燕王,眼看着就要救不得,却是燕王飞扑过来抱住太孙滚地避开,但燕王却因此左臂被划了个极深的伤口,几可见骨,若是那刺客的刀再快一点,也许就要砍断他的左臂了。至于太孙,本来没有大碍,只是被扑倒在地时磕破了后脑勺,流了不少血,又晕了过去。事后侍卫迅速杀死了那漏网的刺客,并将燕王与太孙送回大营医治,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太孙也醒过来了,并无后患,只是两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因此一时动弹不得,加上徐州守将厉害,他们只得滞留在那里,无法再向南前进。
至于被制服的那十来个刺客。有几个被抓住后,趁人不备服毒身亡了,幸好侍卫们发现得早,及时拦下了剩下几个刺客的自尽之举,经过严刑拷打后。得知他们都是建文帝的死士,奉皇命前去铲除亲侄的。
本来这就完事了,但出人意料的是。被安排在太孙身边服侍的湘王府老奴无意中看见了刺客的尸首,认出其中一个是当初借皇命闯入湘王府、毒死湘王并放火焚宫烧死湘王家眷的使者,众人顿时开始怀疑。当初湘王一家的惨事。到底真是冯家胆大包天自作主张还是有建文帝的指使?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由于太孙与燕王齐齐遇刺,因伤滞留徐州,先前沿途投降的文武官员们纷纷前来问安,其中一个原是当年石头山之变时在京西三大营任职的武官,因为品阶比较低,事后又没有公开为悼仁太子抱不平,因此只是被贬斥到外地任官就算了,没有象主官那样遭受革职下狱甚至身首异处的悲惨命运。但他当时站在三大营主官附近,是把越王颁旨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同样认出了尸首中的两人,都是当时跟在越王身后。穿着内侍服饰声称是先帝指派来颁旨的使者。显然,根据尸首检查的结果。他们绝对不是阉人,自然不可能是先帝身边的内侍,既然他们是建文帝的死士,那当初他们以先帝使者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