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是公安局古局长的专车,坐在古局长旁边的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位,城区派出所林所长。这车里还有一个人——肖所长,他的视野最开阔,副驾驶位置。虽然视野极佳,美不胜收,但肖副所长却无心赏风景。要搁平时,自己哪有这福份坐到顶头上司县委常委公安局长的銮驾啊,那不亚于“与朕同辇”,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肖所长好在没有心脏病,不然的话这后边非得跟着辆120不可。他心里憋屈啊!你说我一生中办过多少案子啊,所里又得过多少回表彰捧回多少块金匾银匾铜牌铁牌啊。
那一次,大概也就是十五年前吧,自己那会儿还算是个年轻的副所长呢,在一次抓逃犯时冲锋在前,英勇负伤,那局里还受到市委市政府表彰的呢。就那样,也没临到自己坐局长的车,虽然上面开表彰大会,通知参会人员的名单上有肖所长的名字,但是局长说他正在市里出差就顺便帮着开了,也就是上台捧个奖杯,和市领导握个手照个相留个影什么的,何必要他再千里迢迢的劳师动体呢?
可眼下呢?姚书记的意思也就是他古局长跟着去就行了,至多也就是林所长出场一下。道歉嘛,当然是级别越大越好,规格高嘛,被道歉人挽回的面子才大,这社会影响也不一样啊。
古局长毫不犹豫地喊上了林所长,林所长又把姚书记的指示重新领会了一下,拓宽延伸了那么一点点,就搞个雨露均沾吧,拉上了肖副所长。古局长这次倒是没有嫌车内人多,空气不新鲜,他甚至开玩笑说:“人多热闹”。可见来了一个肖副所长,古局长心情还不算坏。
一路上赵启东可没少问路啊,车子下了大道,拐上了小路。古局长的专车义不容辞地串到了前边。这问路探道的事再也不能惊动赵二爷了。再说了,县委书记下乡,那警车开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拐上小道,赵启东明显感到方向盘不太好使了,车毂轳下发出阵阵“咕冬咕冬”声。职业的本能让他好远就看到前面路中心有个大塘,当然凭他的技术从那塘旁边绕过去肯定不会让书记知道下面有个塘的。
两秒钟,“姚书记小心!”赵启东提示了一下。就像政府部门发文件一下,招呼一下,出问题就不是我的事。
“哎哟喂!小赵,这叫什么路啊?”姚书记摸着碰到车窗的额头道。
“这路况太差了,您没事吧?”让书记这么一颠一磕,赵启东简直有点心疼,那有什么办法呢?自古事难全嘛。
这平白无故的乡村小道上来了两辆轿车,前面的一辆还是带蓝杠的警车,那村上的老百姓又有热闹看了。
他们一个个的奔走相告,“哎,知道吗?这车子又是去时伟明家的,咱快去看看吧,不知道又出什么事啦?”
“那xxx00001号,那不是县委书记的车吗?快去报告村长,县委书记来咱村了。”
。。。。。。。。
到了目的地,两辆车子刚停下,就围上了一大圈看热闹的,有抱小孩的妇女,拄拐杖的老人,没上学的孩子。看着那么多老百姓对自己投来赞羡欢迎好奇的目光,听着他们说“快来看看,咱们的县委书记到底长啥样子,快看快看!”
缓缓走下车子的姚书记眼前一下子呈现出电影上乾隆帝下江南的那副场景,想想那场面怎么铺陈,导演怎么拍都不为过。
时伟明正在家里,在老婆的叨唠下摆弄那辆旧小三轮车。那天在派出所被时伟明打了一巴掌后,老婆第一件事就想到了家里的那辆小三轮。想想自己凭什么呀,凭什么受着这么大的委屈呀?
他时伟明当官了,做了局长了,这不假,在外人看来也许是莫大的荣光。但在她的感觉上,除了局长局长的喊着好听,那自家的生活上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该观。自己每天起早贪黑的,农村一头城里一头,田里一把街上一把的,真的叫累。如果说就这一点那她倒也就认了,关键她是跟着他后面心累。
就那一次却不过的坐了他单位的一回车,回来就被批评了好几次;就那个自家从来记不得的他时伟明的小生日,就倒贴了几千块;还有,还有那一次黑漆抹污的大晚上的,居然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女人在自己家里,就是那个鲍莉莉。。。。
这一次,只是出去吃了个饭,竟然又进了趟派出所。而自己呢?担惊受怕了一宿,被恶梦惊扰了一夜,东奔西跑了几圈,最后还落了一个有婚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巴掌!想想以前,做小生意送牛奶是苦了点,但是那心里踏实呀,收入也不少。
不错,听到别人对他的称赞,她也曾心里乐呵;看到他在电视上风光,她也曾跟着荣光;住上那明亮宽敞的楼房,她也也觉得排场;看到西城大闸口人流顺畅,她也会感到一切都值。
可是,这一切却是来得也快走得太急。
自从他进了派出所,她走在街上,后边就有人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个被当官的抛弃的黄脸婆”;晚上她走到自家的楼道口,楼下的女人就教育男人“晚上早点回来,不要被警察给逮去”。
无奈之下回到老家,村里四邻都离她远远的,他们怕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村长支书再也不提铺路那事,他们甚至已经计划从老百姓头上集资筹款;只有老支书给了她一声叹息,她知道那是怎么的一种无奈和失望,那叹息失望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她到现在也搞不懂,如果真的是对她丈夫时伟明的失望,那她简直没脸再在这村子里待了。
她不想再去多想,今儿个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腾出家里的那辆拖货小三轮,强制时伟明把它拾掇拾掇,还去送咱的牛奶。不想再去那一股上天一股下地,来时看得见走时摸不着的官场了。
“你看你做点破官,这名声这次让他们给败透了,还不如咱做自己点生意,倒还落得干净。”老婆又开始了唠叨。
“时大嫂,你家来贵客了!”不知是谁进来报告了一声。
“谁呀?”时伟明抬头一看,姚书记正站在车子旁边往他家的院子里张望。“我的那个天啦!这车子咋一点动静也不给呢?”他正准备出门迎接,却被老婆给挡了回来,“你激动什么呀!是警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