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道,可眼底的笑意仿佛山巅冰雪,并无一丝暖意。
红卿看着他苍白如雪的容色,内心到底有些内疚,但转念一想,他这是为了对自己施展苦肉计,是他自己活该。
红卿默然地看着他。
她知晓容珩定然是不放心她,所以才会过来质问她,但等了片刻,不见容珩质问自己。
红卿黛眉蹙动了下,只好自己说明:“我现在是陛下的……大概类似于宫女吧。”
容珩微颔首,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脸上,在她脸上,他没有找到一丝对他的留恋,他眼眸忽然浮起温柔的笑意:“我知晓。”
红卿再次默然。
这人心思太深沉,脸上从来不显露任何情绪,哪怕在杀你之前,也能够温柔的与你说笑。
这就是容珩。
红卿内心轻叹一声,总是面对这么一个笑里藏刀的男人实在令人感到无力。而且他应该不是来质问自己的,是她想多了。因为质问毫无意义,她又不会说真话,他若感到受到威胁,尽管找机会杀了她就好。
他来找她究竟为了什么,红卿已无意知晓,红卿淡淡道:“我怕陛下待会儿找不见我,我先走了。”
言罢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可走到一半,红卿突然回过身,对着这个温柔却无心的男人道:
“大人,走哪条路从始至终我都没得选,陛下他要想我进宫,我不得不进。不是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进,天威不可测,可我若进,大人想必会寝食难安,时刻担心我背叛你吧。也许你不会相信,只要你给我一条活路,我决定将一切的秘密带进棺材里。”
红卿明白容珩不会信任自己,但她还是为自己争取一下,她掠了掠被狂风吹乱的鬓发:
“望大人您给我一条活路,就如同你说过的让我好好活着……我真的想好好活着。”
声音如烟如雾,抓不到,摸不着。
她眼眸有着诚恳,冷静,甚至有着乞求,没有了曾经质问他爱不爱她的底气,更没有那时刻紧追不舍的恋慕目光。
这女人此刻只想活着,并不想从他身上再获得什么。
容珩突然醒悟到,她的确如他所愿,放下了对他的执念,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真的……不在了。
明明是他的计划,可为什么……
容珩没有回话,任由着她渐行渐远,俊美的脸上渐渐浮着漫不经意的笑容。
眼眸却似浩瀚无垠的大海,深邃不见底。
他没有说出那句:我信你……
也没有告诉她:他是真不想让她死……
只是就算说出来又如何,谁会信?连他自己都不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已经没办法站在局外,理智的去分析。
容珩从宽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洁净纤长的手指轻轻挑开,手帕里包裹着的却是几块桂花糕。
一阵冷风兜头而来,吹醒了他的理智,他眼眸中如春月般温柔的神色敛去,只留下一抹阴鸷。
他忽又无声一笑,微仰头。
漫天星辰伴着一弯寡月点缀着这寒凉的夜,令人心中平添一丝寂寥。
***
秦月来到书房时,容珩仍穿着一袭公服,梁冠放在桌案之上。
他端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黑色瓶子,屋内只点着一盏半暗不明的灯,光线映照过来,将他一半优雅精致的侧脸笼于暗影之中。
他半垂着羽睫,掩住了一眸情绪,而那双斜长的修眉微颦起,仿佛思考着什么,周身隐隐凝着一抹寒色。
秦月颇有些奇怪,容珩以往都会先换下公服,才会召见他。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行礼,而后谨慎道:“大人。”
容珩指尖不易察觉地滞了下,而后收摄心神,他微抬眼眸,里面未显露半分情绪,语气清寒:“十七身故,让我们的人全部撤离红苑。”
秦月俊秀白皙的面容掠过一丝诧异,十七是红卿的代号,他没想到,容珩将令红卿以假死这种方式退出组织,秦月仍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果然,红卿于容珩而言,还是与别的死士不一般的。
“是。”秦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