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的话有的部分倒也没说错。”对面的曺赫又出声,“过大的载誉不是什么好事。没有期待还好,有了期待以后又没有达成,总觉得就是失败了。”
林深时不太想再这样绕来绕去地打机锋,径直发问:“您今天找我来应该是有更重要的话要谈吧?”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又放下说:“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吃饭。”
“你就笃定了我今天找你来不会发难?”曺赫不怒反笑。
林深时正色说:“讲实话?我现在感觉您更像是要交代我什么事情。”
曺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坦露:“静淑和你父亲之前遇到的那件事是我的安排。”
林深时听后表情几乎毫无变化。
“看样子你早就猜到了?”曺赫问他。
“实际上我在心里面确实短暂地惊讶了一下。”林深时很诚实地说,“只是仔细想一想,这事除了您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答案了。”
“你就不怀疑一下海淑和胜元?他们俩单独一个都做不出这事,但两个人要是私下联合呢?”曺赫的语气听不上去不像在说笑。
林深时却说:“我们有时候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但这件事的确很简单。如果不是曺佑元社长的话,那最大的嫌疑自然就落到了海淑姨母他们头上。我不认为那两位会费力气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曺赫奇怪地笑了笑,反问他:“你又怎么确定不是佑元?”他终于把他手边放着的那只林深时早就留意的文件袋丢了过来。
林深时拆开绕扣,刚拿出袋中的东西,眼中就真切地涌出了诧异。
那是一大叠的照片与几块存储卡,被拍摄的主人公很一致,全是相同的两道身影。
林深时静静地查看起来。被堆在最上头的几张是曾经在新闻报道中出现的他和裴珠泫那天在贞洞街偶遇时被拍的照片,往下是在“秘密森林”咖啡店里、夜晚的汉江边上……凡是二者在外同框的画面俱被拍了下来。
看到最后,林深时就抬头望向老人,口中仅仅是很简洁直白地问:“这是什么?”
“还想看其他的吗?”曺赫说,“那几张存储卡里面还有你和申旻他们见面的照片。你和那个林允儿的相片也有。”
林深时本该问老人这都是从谁手里拿来的材料,可是他没问,反而若有所思地自语:“现在,我倒是有点理解曺诗京为什么会说她的那位二舅舅是属蛇的了。”
聪明人之间毋庸多言。他显然已从曺赫开始的话里猜到了一些事实。
“最近十来年,还真就只有你敢当着我的面这么编排我那个亲生儿子了。”曺赫挑眉说。
林深时和他对视,很没诚意地道歉:“我只是没想到那位做事也这么没有长辈的样子……”
“别总是绕着弯子说些小孩子的气话。”曺赫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淡,但比起嘴上说,我更喜欢采取实际行动的人。”
“怎么样?”他看着林深时,“虽然是很多人所说的‘草包’,但我这个儿子背地里闷声做出的事也有点超乎你的预料对吧?”
“你和那个什么女明星的两次绯闻曝光背后都是他。这回他倒耐得住性子,懂得不能痕迹太露,想要慢慢把事做成。”
“年轻的财阀外戚,借助自己父亲的权势,私生活糜烂,脚踏两条船……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条罪名。他原本准备了一大盆污水,只等往你头上泼。”
“我听说你此前也没怎么察觉?他在集团里的地位尽管不如静淑他们,但他毕竟是我儿子,你觉得最终真让他成事的概率有多大?”
“更何况——”
“更何况,引导舆论这种事压根不论成败。只要你在公众心中留下了负面形象,想洗干净就是之后再花费几倍的资源和时间也未必能成。”
沉默中的林深时主动接上老人的话,他对上了曺赫的眼睛,眼光之中却并不见懊悔与颓丧,明亮依旧。
“而且他也不需要多么长久的影响,只要在您择选继承人的期间,让我拖一拖我爸的后腿就行了。从这点来看,曺社长做事还算讲点亲戚的情面。”
他顿了一下,便近乎胆大包天地问:“我怎么感觉,您好像在刻意引导我对海淑姨母他们产生顾忌?”
半靠在椅上的曺赫注视着他,片刻后,那张布满皱纹和的苍老脸庞蓦然笑开。
他没去回应这番话,嘴里再度吐出了一个令人心神震动的信息:“我已经定好集团的继承人选了。你估计会是这个世上第一个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