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这一世没了自己的庇佑,裴家举族皆会因为凉州税案而倾覆。
仅死在裴家的株连之罪下,世人只会感叹那惊才绝艳的翰林公子时运不济。
陆昭要他满身污名,做那被咒骂、唾弃的无德之人,再同前世的自己一般,死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
“陆——”
裴砚璋喉间发出几声模糊的响动,眸子里渐渐失去了光彩。
“救命……救命!”
柳芊芊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
陆昭收刀,冷冷看了她一眼,“动手,都多补几刀。”
“是!”
她走出牢房之外,听着身后绝望的声音,闭了闭眼。
昏暗的灯光下,陆昭脸颊上一滴血珠滑落,仿佛被鲜血滋养了一般,她轻勾了勾唇角,再睁眼时,已是眸光镇静、通身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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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淅沥,定京城寂静无声。
陆昭带着身后暗卫走出暗牢,望着眼前的修长身影一怔。
雨幕中,萧煜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宽袖锦袍,银亮的头冠尽显矜贵清冷,他提灯撑伞,身形挺拔,丰姿如玉,立在马车前遥遥相望。
“九皇叔还是来了。”
陆昭敛下眼中的寒色,从容举步。
朦胧的灯光勾勒得她身形如画,陆昭暗中扯了扯雪绒的斗篷,想将衣裙上的血污掩盖住,却忘了面中还有一道斜溅的血痕未来得及擦干。
“你之前伤得太重,本不该来的。”她晦暗的眸色中罕见地闪过了一抹担忧。
萧煜上前,一如既往地将手中伞倾向陆昭那边,抬起那不知价值几何的袖角,擦净了她眼下凝干的血迹。
他垂眼看了看,轻哂一声,“昭昭,你是金尊玉贵的大越公主,杀人无需亲自动手。若是每次报仇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我便是卧病不起了也放心不下。”
陆昭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除了九皇叔,恐怕没人将我当什么金尊玉贵的大越公主。”
萧煜弯下腰,在她耳畔低声道:“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陆昭眼眸眯了眯,便见他直起身来,唇边含笑:“宫门已经落钥了,想来你无处可去,不如回珩王府的别院?”
宫门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比珩王府更让人安心。
她默了默,抬头道:“多谢九皇叔。”
“那处院子今后便留给你,可有什么想题的名字?”
陆昭顿了顿。
那别院虽不大,和珩王府也有一墙之隔,但萧煜就这么将身后之地送给了自己?未免出手有些太阔绰了。
萧煜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以后要请你帮我对付的人还多,一处闲置的宅子而已,无需多虑。”
陆昭闻言,凝眉想了想,“那便随我在宫中的住处,题名‘重华居’吧。”
萧煜柔声道:“好,听你的。”
马车车凳前,陆昭忽而停了脚步。
她平静抬眼,缓缓道:“还有一桩事,需要九皇叔协助。”
萧煜唇角勾了勾,“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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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陆昭方回到宫中,暗桩送来的消息如山一般堆上了桌案。
无数人想要灭口的裴钧礼、孙长敬毫发无损,偏偏是尚未入仕的裴家嫡子与少夫人一夜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