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奴婢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自称的时候通常会在婢字之后加上自己姓名的最后一个字,用以表明名字。
颜初静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略感诧异,便叫这宫女抬起头来,待一看清其貌,不禁大吃一惊,差点儿脱口而出——
小芝?!
宫女芝低眉顺眼,似乎压根儿没察觉到颜初静的惊讶。
颜初静细细打量了她半晌,定了定神,语气不变:“你素日负责些什么?”
“婢芝奉命侍侯娘娘起居饮食。”宫女芝徐徐回道,未多言一词,亦不少语一字,显得极是安分守礼。
虽然神情动作不像,然而,即使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也不多,更何况声音与身形竟皆相同!若道不是同一个人可能么?
记忆中,小芝是孤身卖入江府,家中并无姐妹。那么,眼前这个端庄稳重的女子与那个天真活泼的小芝真的毫无关系?颜初静这么想着,心底隐隐浮起一丝寒意。
这时,一阵齐齐整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太监高亢中带着点尖锐的嗓音从宫院门口传进来。颜初静微微一愣,起身。还未步及殿门,幸王那张柔婉秀美的绝色脸蛋已映入她眸中,后面还有个清俊绝伦的……
幸王进得殿来,先声夺人:“本王昨日等了你一天,你怎不来?!”
颜初静干脆得很:“不想来。”
幸王气结,抬起一根白嫩光滑的手指直直指着她。
随他而来的江致远转眸间瞥见宫女芝,亦为之一惊。颜初静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愈发郁闷。幸王不管这些,坐上软榻后就喝退所有宫婢,要颜初静给他施针。
颜初静没心情逗他,当下取针出来。
“等等。”幸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过去对江致远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别让人进来。”
江致远先前为幸王案杌,听他说要来瑞灵宫看神农杳,甚想亲眼见识神农氏的传奇针术,于是开口请求幸王允与同行。却未料及,事到关头,幸王竟要自己出去帮他守门,顿时气得无话可说,缄默着退出殿外。
初秋之时,气候仅是微微转凉,殿堂宽敞,又未放置火盆之类的取暖物什。颜初静担心幸王的身体受不住,便收起金针,先将他抱入暖阁里躺好,然后找出两只瑞兽型的青铜暖炉,烧开了香炭,等暖气蔓延开来,才卷起他的绸裤,准备施针。
幸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动作,在金针未落之前,幽声道:“本王向皇兄请旨娶你当王妃,可你为何偏偏是天凰命格呢……”
颜初静抬眼看他,眸子里含着浅浅笑意:“殿下因何而娶?”
“本王喜欢你。”
幸王答得无半点犹疑,见她依然是一脸清平宁和,无惊无喜,不由得蹙起了秀眉:“虽说圣旨不可抗,但你终非南陵人,倘若不愿入宫,皇兄在明面上也不会为难你。可你来了,难道你喜欢皇兄么?”
他问得坦白,颜初静答得也很坦诚,全然不怕隔墙有耳:“我与皇上不过只见了两面,谈不上喜欢与否。”
幸王听罢,血色淡薄的唇角扬起一道可爱动人的弧线,随即又垂下。水汪汪的杏眸有气无力地瞪着她,眼神着实哀怨得很:“不喜欢人,那你喜欢什么?贵妃之位?还是皇后的宝座?”
真正的原因自然不能公诸于口,她轻轻叹息,五指飞速起落,十三根细如毛发的金针逐一插入他腿上的穴道。
幸王盯着她那露在袖口外的小半截纤润手腕,只觉冰肌玉骨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最贴切不过,再闻着她袖子里逸出的若有若无的清香,更感舒怡非常,连带着她的声音亦悦如天籁。
“定国公有句话说得好,江山太平,黎民安乐。我不信天凰命格,却也想看一看什么是太平盛世……”
鬓如霜 。。。
车辕辘辘,碾过蒙蒙尘埃,驶向晴朗明媚的秋光里。
京郊的驿道宽广平坦,只是一旦转入鋈特儿群山麓下的黄泥沙路,人坐马车里,颠簸之感顿时大增。
江致远阖着眸,似无所觉。
后宫严禁男子出入,唯太医身份特殊,通常情况下,经妃嫔传召,方可进出。江致远身为圣医颜叠吉的亲传弟子,论医术,其精妙之处丝毫不逊太医院内的几位老太医。无奈长相太好,性子又孤傲了些,没少惹人嫉妒。因此,历年来,为了避嫌,他只负责为皇亲贵戚与朝廷官员看病,极少会去后宫应诊,昨日得进瑞灵宫,不过是沾了幸王的光。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眼线。对于那名酷似小芝的宫女,江致远的诧异与怀疑并不比颜初静少,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同样选择了不动声色,直至回到太医院,才悄悄吩咐心腹弟子蔚良去打探宫女芝的来历。
蔚良外表温和,看似斯文无害的书生模样,然处事圆滑,手段高明,人脉极广,要打听一个宫女的出身背景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只花了些银两,当天下午,宫里头便有人通过医童偷偷递了讯条给他。但出乎意料的是,宫女芝的身份非常神秘,就连内虞司掌管人事调度的吕女尚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