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那一身窝囊打扮,不过已丢掉灰衣,换上了褐衫,不徐不疾赶路。
已牌初,前面现出一座山头,官道绕山左而过,山上草木葱笼,山下依山筑了一座土围了,官道就在土围子前横过,路旁建了一座凉亭。
他大步走近,到了凉亭旁。亭至为简陋,四根海碗大木头为柱,顶盖倒是瓦覆,宽广约有丈余,两旁是长木凳四张,柱旁搁了一个大茶桶,挂着瓢儿;一张木几上放了五只瓦碗。亭左,有拴马栏,栓了两匹健马,正在马槽内低头喝水。
亭后三五丈,就是土围子的栅口,栅口大开,可以看到一群野孩子,在晒麦场上奔跑逗引几头黄犬。
亭中,左右坐了两个人。左面那人,是个长象吓人的家伙,年约古稀,高大英壮,其重如牛,一头金发闪闪生光,乱七八糟披在肩上,脸上黧黑,粗眉昭眼,眸中赂泛青色,照然有羌人血统。鼻以下,与发同色的凶腮短须,毛茸茸象头刺猬。身穿青布直裰,腰带上,插着一把弧形长刀。
这人是熟面孔,正是祁连阴魔在祈连山一带为非作歹的金毛吼景泰,同称塞外双魔的宇内凶人。
这家伙在舍身崖与祁连阴魔同设十面埋伏,将神剑伽蓝迫下了舍身崖,高高兴兴回到西安府,他不走了,在古都寻快乐。
直至神剑伽蓝以蒙面黑衣人出现,古都血案迭起,少陵原之夜,血雨缤纷,太白矮仙亦同时现身。这消息传出后,这家伙便知大事有点不妙。在太白山庄,他龟缩在一旁不出,他要观看风色,必要时溜之大吉。
果然不出他所料,盟台中五派掌门刚摆阵,庄中已到了神剑伽蓝,左手火把,右手是令人丧胆的伏鳌剑,在五行宫中一面放火,一面杀人,遇者必死,比阎王爷还凶恶厉害。
这家伙吓得魂飞天外,转入了地道逃命。大火在上面燃烧,他不敢出来,在密如蛛网的地窑密室中,足足躲了两天一夜。
第二天晚间,他开始摸索向庄后密道逃命。半路上,碰上了两个黑影也在下面摸索,他惊魂未定,不敢出声招呼,也无脸招呼,躲入另一条地道,半夜方溜出逃向西北老巢,躲了近两年。
在祁连一躲两年,风声已消,但崆峒派已无内顾之忧,正全力整顿派务,卧榻之旁,岂容外人酣睡?他如果想胡为,崆峒派不要他老命才怪。他见事不可为,只好重入中原。但他又不愿投入摄魂魔君手下,自创基业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做些独行买卖,浪迹年余。
江湖变故他明若观火,黑白道的人要找武林三杰,他却置身事外,不参与任何一方,自己也不愿再招惹是非了。这天他正带着一包金珠宝玩,端程返回祁连,要在土生土长之地以终天年。岂知到了西安府,便得到九天玉凤已被人掳走的消息,一时好奇,也想瞧瞧热闹。
亭右面,坐着一个中年人,圆圈脸,剑眉入鬓,虎目神光外射,身穿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外褂,胁下挂着百宝囊,背系长剑。由外表看来,这人英气勃勃,修为定然不弱。
栓马栏往旁,椅着一个土老儿,正心无旁务地注视着马匹饮水,显然是他看管着马匹。
亭中的两个人,原先各自注视着自己的马匹,看山海之王大踏步走到,同时向他注目。
金毛吼与山海之王的目光一接触,突然变色地站起。但山海之王不理他,逞自闯入亭中,直趋水桶,一连舀了五碗水灌入肚中,喝采道:“好水!”
金毛吼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心中嘀咕道:“怪,这小子的眼睛,真象他。要不是他略为雄壮,而没有胡子,或者不象这么落魄,我真会错认是他。”
人的一生中,除了老迈,任何身体各部分都可变,但一双眼睛罕有变异之时;所以金毛吼一看到山海之王,顿时吓了一大跳。
栓马柱栏旁的土老儿,一听有人赞水好,抬头笑道:“客官果然识货,水确是好。”
“是泉水吗?老丈。”山海之王问。
“是的,这是大名鼎鼎的高泉水。”老人得意地答。
“请教老丈,这是什么所在?”
“这是永寿县的高泉镇。喏!瞧这座山,就是高泉山,也叫甘泉山。”
“到永寿还有多远?”
“不多不多,三十里整。”
山海之王一面和土老儿聊天,信步走向亭侧,方向正是金毛吼身左,象是向他走去一般。
老魔心中有鬼,他一直就得提心吊胆,疑团未解,在暗中运功戒备。山海之王人高脚长,走起路来象是普通人奔跑,看去甚快。
他一面走近,老魔的心顺着他的脚步向下沉,心道:“好小子?恐怕真是他,他在捉弄我呢;”
山海之王踏出最后一步,相距不到五尺,身躯向前靠,要再踏出一步,仲手去扶亭栏。
手刚伸出,金毛吼脸色大变,向右疾射;伸手去拔弧形长刀。
对面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飞步枪出,“铮”一声剑吟,他奇快地撤下长剑,仲剑一拦,沉声喝道:“姓景的,阳关大道,不可行凶。”
山海之王扭转身,诧异地道:“咦!你们干什么?”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这位景爷要算计你,瞧,他的刀拔出来了。”
“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