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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驼队(第2页)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乔山还是一个贼。在大漠深处,又是一个手段高明的贼,理由却很简单,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羊群距离驼队越来越近,这时的乔山脱下汗褂搭在驼背上,远远地看去就是驼背上的人趴在驼峰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乔山的手脚变得出奇的灵活,一只脚腕套进镫眼,头冲下吊在骆驼的肩胛旁,用手拍打骆驼的肚腹。驼队穿过牧羊女与羊群之间,并与羊群擦身而过的时候,一只半大的绵羊已在他手中了,羊群顷刻间失去了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

那只可怜的羊已经毙命,竟没来得及挣扎和哀叫一声。乔山眼疾手快的样子让我惊诧不已,他那瞬间的举动是那么的不可理喻,而且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那个端坐在沙梁上头裹红纱巾的牧羊女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痴迷地倾听着驼铃声呢。我很是冲动,道义的驱使让我不能视而不见,我要谴责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乔山笑嘻嘻看我一眼,大概是我激怒的表情触动了他,他说:“我是个贼,这种事我一路上就做一回。几百里的路程,肚子里不存点油水能熬得下来吗?你放心,返回的时候我们会丢下一袋子盐。”话不投机,我要听听巴木的反应。巴木却无动于衷,显然是许可了乔山的行为。巴木说:“做贼也不容易,有胆量才行。有的人做官还要做贼,明里是官,暗里是贼。”

乔山说:“他大队长的弟弟为啥不来?结巴嗑子偏要当老师,混了个初中毕业,连算盘珠子都不会拨,凭啥?还不是他哥哥大小是个官。”

巴木接着说:“为啥又派了你来?按说这老师让你这个高中生来当最合适,也不枉了那些牧民的娃。人家就怕你和他的结巴弟弟争这碗饭。你这个秀才,莫非真不明白?”我说不出一句话,原因是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复杂。

巴木和乔山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有那么一段日子,我期待着去当那个民办教师,与大队长的结巴弟弟相比,我应该更有优势。然而,那个位置不属于我。我的心里虽然很不服气,却也只能是无奈。说到“混”,我这个高中生不也是混出来的吗?比一个真正的初中生也强不到哪里去。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这曾是老师对我们这些学生的评价。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大漠长旅,也许是我人生的重要一课呢。

我默然无语。

夕阳沉没了。空阔的大漠浸透在日落后的静谧中,散发出岁月悠古的气息。我们在一面平缓些的沙坡上升起了驼队长旅的第一缕炊烟。篝火在燃烧,映彻暗夜里的一片沙地。

三个人围坐的影子扭曲着,跳着一种古怪的舞蹈。十三峰骟驼卧成一堵褐色的墙,给我们以厚重的安全感。在大漠人的眼里,骆驼比牛马更具有灵性,它们是集十二生肖之相的吉祥大物:鼠眼、牛蹄、虎耳、兔唇、龙额、蛇颈、马肚、羊鼻、猴毛、鸡胸、狗胯、猪尾。如此说来,有这样的十三峰骆驼陪伴我们如影随身,我们有福了。

巴木和我是用不着动手煮饭的,乔山主动承包了去。一会儿,铜锅里的羊肉散开鲜嫩的香气,我们的肚子里果然能够存储一点油水了。这还不算什么,我们又有烧酒可喝,当巴木变戏法似的倒腾出一瓶烧酒时,世界一下子美好得让人晕眩。这竟然是他们两人为我举行的一个小小的仪式,欢迎我加入驼队,还说驼队里头一回有了一个秀才。烧酒瓶子静静地蹲在火堆旁,火光使它通体幽蓝夺目。看着巴木和乔山在火光中闪烁着的诚恳的表情,我心潮逐浪。巴木和乔山朗声大笑,然后用手拍打身体的每个部位,发出噼噼啪啪的节奏。看他们两个配合默契,即兴表演的样子,我的内心又有了对他们的歉疚。他们这是因我而歌因我而舞,我不再犹豫了,伸手接过了烧酒瓶子,巴木和乔山齐声叫好,又将一块最好的手抓肉递给了我。我的道义上的谴责与歉疚在一种微醉的状态中消解,终究抵不过同伴的浓浓情谊和香飘八方的肉味。我入伙了,我成为了一个拉驼人。乔山将羊骨头啃得极为干净,甚至把骨头里的油髓都吸食了,“杀生害命,骨头啃净”,他边说边摇晃着满头热汗的大脑袋,得意与忘形俱加。乔山的食欲太过旺盛,那聚精会神对付羊骨头的表情,又使我止不住酸涩并涌。陡而记起毛主席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的,闲时吃稀,忙时吃干,杂以番薯南瓜之类。我们顿顿吃干粮,又有酒肉相佐,也算是大大地奢侈了一回。

夜已黑透。那颗太白金星就出现在亘古的位置上,据说除了日月,它是我们人类能够看见的宇宙中最亮的星。随着夕阳余辉的隐退,太白金星像雄鸡引亢,继而唤醒无数小星。无数小星又似涓涓细流,组成繁茂如织的通天长河。金木水火土,十万八千里,大漠之夜展开了自己固有的沉寂与生动。

天当被,地当床,吃饱喝足后,我们三人横卧在沙坡上,均无睡意。酒的作用令我在不曾有过的激奋中回想和展望许多往事,世界在现实与未来、真实和虚幻中摇摇摆摆,化做白日里驼背上的运行。此时此刻,又有谁知道在遥远的阿拉善沙漠深处,在地球的一块巨大的浑黄的肺叶上,三个青春躁动的汉子,面对灿烂星空做着怎样的梦想。我凝望着星空下被沙梁切割成弧状的曲线,朦朦胧胧的思想像一只鸟隐入黑暗,飞向远方。

远方是什么?不得而知。

这时,躺在我身旁的巴木突然跳了起来,脱得一丝不挂,任清水般的夜风抚遍全身。束缚肌肤的桎梏剥尽,肉体和灵魂竞相舒展,巴木毫无顾忌地吼喊着,狂跳着,大幅度地扭动着四肢,如果腰间再系一块兽皮什么的,就和原始部落的狩猎者没有两样了。这便是最感惬意的享受呢,浑身的疲惫,满脑的抑郁,都会随之消散。我偷偷地欣赏着巴木的雄性风采,那从咽喉开始自上而下连缀一体的黑毛,在主人不断舒展狂放的动作中,如荒丘大野上的劲草,而那挺拔的生殖器则有如一只伺机待发的野兽。我看得心动如鼓面烧耳赤,却又不敢弄出丝毫声响。

乔山嗤嗤笑罢,问我:“秀才,你看巴木那模样像个啥?”

像个啥?思索半晌,我还是回答不上来。

乔山说像春月里发情的公驼。我看了乔山一眼,对他的比喻暗自认可。坦率地说,这个比喻还是很形象很贴切的。人有其能,其能又释放出其妙,眼前又浮现出乔山垂镫偷羊的情景。一个“贼”字,让我琢磨得焦头烂额又兴味盎然。

巴木吼喊狂跳得累了,才重新躺倒在沙地上,一不动。过了一阵,又突发嘘叹:“你们说,现在天底下有多少人在男欢女爱?”

刚刚认可乔山比喻的形象和贴切,又该惊异于巴木想像力的“丰富”了。这确是一个难题,恐怕没有谁能回答得出来。我的这两个伙伴总是时不时地提出一些料想不到的问题,这样一路走下去,怎能消受得了?揣在衣兜里的书,我始终没能掏出来看上一眼。我知道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好在巴木和乔山又开始了嘴巴上的战争,像两峰公驼纠缠不休,舌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向纵深发展,不分胜负。

我仰面朝天。浩浩漠野,荡荡秋夜,面对清纯如洗不含任何杂质的星空,我还能够辨认出几个著名的星座。星云密布,大星亮,小星弱,再小的星便模糊成一片云。这样的摆布,大约与人间也没有什么区别,天上人间于冥冥中似乎早就有了亘古的对应与沟通。无论大与小,强与弱,他们都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目不转睛地凝视得太久,那星云竟缓慢地降落,压得越来越低,产生即刻扑面而至的感觉。无数的星或平静或急切地眨动着,闪耀出深邃的灵光。古诗词我还是接触过一点的,比如“无边瀚海人难渡,端赖驼力代客船”,比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再比如“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都是千古绝唱,细思量其中的奥妙,便能觉出几分刻骨的寒彻。这样凄绝的诗词是不能随便吟诵而出的,我也怕自己这种多少有些愚钝的举止,会遭到巴木和乔山的耻笑。

篝火早已黯淡下去,灰烬里偶尔炸出一两颗火星,状如垂暮者的回光返照。没有如盘如钩的月亮,只有如织的繁星,漠野只是铺展了一层青虚虚的微白。巴木又起身坐着了,他翻来覆去的样子倒叫我心生不安,很担心他又要提出什么难堪的问题让我回答。巴木摸索着卷起一枝烟猛抽,他的脸面在烟头时明时灭中变得十分怪异,阴影部分格外坚硬,像是庙里泥塑的金刚,那骇人的目光又仿佛是从一只狼身上发出的。乔山自顾睡去,看来是被语言的刀枪棍棒折腾得困乏了,睡得一副猪样。

巴木终于扔掉烟头,对我说:“你也睡吧,学问装进肚里是自己的,白天不怕人来借,晚上不怕贼来偷。明天,我们就要进乌呼森沙谷了。”

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静卧的驼们也突然地骚动了一下。驼们平静后,又有什么小动物的呻吟从不远处传来,像在刻意为漠野的安谧做着一种铺垫和诠释。微风掠过时,其声顿失,世界又如一摊死灰。沙地吸收的热量释放完毕后,浮荡出砭肌入骨的冰凉。

令人迷乱的大漠之夜啊。

后半夜无话。

第二天,我们都醒得很早。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们已经匆匆吃喝罢了,牵缰认镫跨上各自的驼背。我摸摸衣兜里和捎在驼峰上的帆布书包,书发出“格棱格棱”的声响。这就很好,我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又是一个大晴天。在沙漠深处,没有黄风四起的日子是很难得的。巴木回头看看,见我和乔山已准备好了,不轻不重地磕一下脚边的驼镫,头驼便迈动粗壮有力的蹄蹼,牵扯着身后的驼链子,摇响垂挂在最后一峰骗驼脖颈下的铁铃:丁冬,丁冬。

巴木和乔山都是肃然着的,肃然得有些隐忍,与夜里的情形大相径庭。走一回长长的沙漠,这才是作为牧人的人生第一课。在父辈们的眼里,当我们被驼背托起时,才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男子汉生命历程的真正开始。天长日久,莽莽苍苍海海漫漫的原野上,就有了一条深深的驼道,穿戈壁,过草滩,但是绝大部分却在起伏的沙漠里。在任何一张地图上,驼道是没有的,它只能真实地镌刻在拉驼人的脑海里。

其实,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对走沙漠是编织了一幅美好图景的,这大都源于父亲酒后的故事。父亲也曾是一个出色的拉驼人,最辉煌的记录是几十年前拉起二十六峰大骟驼,给现在的呼和浩特送红盐,过黄河时等了九天九夜,直到河面上结出一层厚厚的冰,不仅逛遍了七七八八的大召小召,还攀上了当年和日本鬼子打游击的巍巍大青山。故事结束的时候,父亲总不忘续上这样一句:人活一世还不就是个“走”吗?父亲把他曾经的故事讲给我听,却又执意让我到小镇学校去读书。现在,我又要回过头来补上这一课。是偶然的遭遇,还是命运的必然,或者,答案就在这一次的长旅中。

驼队拐了一个弯,眼前很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由石砾堆砌而成的巨大的塄坎,像涨潮后溢出堤坝的海浪,还没来得及退却,就永远地凝固在那里了。正午的阳光下,塄坎是灰黑色的,与横向延伸的沙谷形成鲜明的对比和反差。在浑黄的大漠深处,这种地形地貌显得很奇特,沉默中透着阴森和峻烈。这就是乌呼森沙谷?我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巴木。巴木跳下驼背,眯起浓眉下的眼睛久久地站着,像一棵挺立的梭梭柴等待着雨水的来临那样。我不明白巴木为何这般凝神深思,阳光照射着他那阴沉沉的脸。我说:“巴木,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巴木说:“你看见啥了?”

我茫然地摇头,除了灰黑色的塄坎和荒凉的沙谷,还能有什么呢?放眼望去,整个沙谷寸草不生。

“再看,往细里看,走沙漠就该有一双千里眼,要不你走不出这条沙谷。”巴木说。

我顺着巴木的指点看去,立时毛骨悚然头皮发麻,险些从驼背上栽下来。在一处塄坎下,我看见了一具骷髅,那骷髅的眼窝正就对着我,射出两道蓝幽幽的光束,冷丝丝地夺人魂魄。周围还散布着大量陈年的白骨,有的骨架还基本保持完整,像标本一样陈列在阳光下,展示着那曾经的鲜活和生动。我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乌呼森沙谷了。“乌呼森”是蒙古语,意思就是死亡,那么,乌呼森沙谷就是“死亡沙谷”。我暗嘱自己要镇定,可生理上的反应又使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幸亏身边有巴木和乔山,否则我怎么面对眼前这恐怖的景象?我有点儿害羞,承认了自己的怯懦。心慌意乱间,前方的天空出现了几个移动的黑点,先是懒洋洋地盘旋飘浮,渐渐地放大后则是几只飞翔的苍鹰。苍鹰怪叫着,声音嘶哑而狰狞,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苍鹰会发出这种疹人的叫声。

巴木这时高昂着头,扯出一声作为前奏的长调,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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