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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第3页)

他们要了一瓶西凤酒,分别将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子倒满,边喝边聊。酒过三巡后,大个子突然间想到了个问题,就对着师傅问道:“安师傅,你是河南人,我想知道你是咋来陕西的啊?煤矿这么艰苦,你是怎么想着来这里下矿啊?”

老安几杯酒下肚,满脸紫红像个关公,看着两位徒弟,香香地抿了一口酒,辣爽地吸了一口气,咂咂嘴,放下玻璃杯笑着说:“你俩想听吗?”

“想听。”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唉,说来话长啊。”老安的脸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他又喝了一口酒,看着两人急切的目光,才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给你们说说我的来历吧,我的老家在河南登封,距离少林寺不远,应该都知道吧?听我父亲说,抗战时期,日军攻陷了徐州,逼近河南,老蒋为了阻挡日本人西犯,炸开郑州花园口的黄河大堤,所以河南人可遭殃了,那水可大了,淹死了不少人,我们老家人称‘黄河泛滥’。河水泛滥还不算啥,又接连遭遇三年大旱和蝗灾,庄稼几乎颗粒无收,老百姓为了活命四处逃难啊,往哪儿逃的人都有,我父亲带着我们就从老家逃了出来。”说到这里,老安叹了口气,抿了口酒,抬头向窗外看了看,眼泪溢出了眼眶,他低头擦了擦,过了一会儿接着说:“说起逃荒,我想起了我的妹妹,她最后饿死了。”

“啊?”两人惊讶地看着师傅。

“逃荒前,父亲卖掉了九岁的妹妹,换回了点粮食,为了在逃难路上吃。唉,我至今都难以忘记妹妹凄惨的号哭声,她被人硬是拉扯着带走了,后来听说还是饿死了。妹妹那绝望的眼神,泪流满面的哭叫,想起来我都想大哭一场。唉,那时没有办法啊!”说完,老安低头抽泣起来。

小四川看看大个子,两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劝劝师傅,便无言地端起酒杯,三人目光相聚,碰了杯酒。

师傅看了看他俩接着说:“说到逃难的经历,那真是逃命啊。

1942年,我只有十一岁,跟着父母逃荒,步行两天两夜才走到洛阳,和大多数人一样去扒火车。记得那是一列拉煤的火车,我们上车的时候,车上车下都挤满了人,真是又挤又饿啊,火车连续开了两天三夜,大小便都在车上,那时候谁还顾得上羞耻啊,记得到了陕西潼关站停了半天,到夜里才算是闯进了关。那时陕西也阻止灾民进入,好不容易到了陕西的渭南,父亲带着我们又步行走了两天两夜,才到达父亲曾经当过长工的一户地主家,算是安顿了下来。那时,我负责给地主家放牛,父亲种地,母亲做饭,第一顿吃上饱饭的时候,我至今难忘,夜里撑得怎么也睡不着觉啊。

“后来我长大了,经老乡介绍,才来到煤城石凹煤矿当了矿工,虽然下矿辛苦点,但一个月挣个一百多,粮票一个月五十六斤,和过去相比,我就幸福得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心情了。每月工资发下来,不但解决了家庭的困难,而且还能接济不少河南老家的亲人。

自从当了矿工,别人就叫我煤黑子,虽然在人前地位算是低了点,但我觉得这才是我要的新生活,最起码能够吃饱饭,不饿肚子,这就是我们工人阶级追求的幸福啊。”

听师傅说完,两人终于了解了师傅的身世,感觉师傅从小到大,尝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而自己和师傅相比,那真幸福多了。

小四川看见师傅心情沉重的样子,想调节下气氛,想了想,微笑着问道:“师傅,那为什么煤城人把你们河南人叫河南蛋?本地人叫此地猴?”

“唉,你小子弄错了,河南担的担是挑在肩上担子的担,不是鸡蛋的蛋。此地猴还有种说法叫此地厚,厚道的厚。”小四川听完眨眼笑着说:“那师傅讲讲,我想听听。”

老安喝口酒,吃了口菜,看着两位徒弟说:“河南担和此地猴(也叫此地厚)是陕西人和河南人开玩笑时常说的两句话。关于河南担的说法,在于河南人逃荒的时候,常常挑着两个箩筐,一个箩筐里是年幼的孩子,另一个箩筐里便是所有的家当。后面跟着的,或许还有背着大包小包的家人,我们一根扁担便挑起了河南人逃荒路上的全部家当。关于此地猴的说法在煤城有两种,一种说法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煤城人口少,和外界接触不多,因此对来煤城的外地人心存厚道,待人热情,因此称呼当地人叫此地厚。另一种说法是,当时逃荒来的河南人、山东人等,到了煤城后,不求安逸,只求安身,在漆水河两岸搭个草棚便算是安了家。当时我们河南人对于为数不多的当地人住在半山腰的习惯很是奇怪,觉得这些当地人真傻,喝水、挑粮还要到沟底来担,可是,煤城就是沟多,尤其到了夏季,疾风暴雨后,山洪从每条沟里奔腾涌出,汇聚到漆水河里,形成汹涌的洪水。

河南人在漆水河沿岸辛苦搭建的草棚,一下子被水冲走了,还发生了不少人员伤亡的事情,这时,河南人才终于明白了,当地人猴精猴精的,住那么高,水冲不到。于是这才赶紧和当地人一样往山上搬家,留下了此地猴的说法,这两句的来历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师傅不简单,懂得真多啊。来,我们三个碰一下。”

三人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今天,大个子听师傅讲的不少,不免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心酸得好想大哭一场。师徒三人这场酒喝到最后都喝多了,师傅去了女儿家,大个子摇摇晃晃地回到了矿工宿舍楼。

晕晕乎乎地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大个子感觉口干舌燥,肚子也有点饿了,干脆穿上衣服出了宿舍楼,站在宿舍大门口抽了一支烟。

静夜里公鸡一声接一声的打鸣声,从家属区的小黑楼那里传了过来,大个子心想,何不弄只鸡吃一顿?他的嘴真的馋了,想到这里,干脆说干就干,于是,迷迷糊糊循着公鸡打鸣的声音走去。

人最胆大的时候就是酒后,大个子借着酒劲,来到小黑楼处,顺着窄窄的巷道前行,脚步轻得像猫在行走,几乎没有一点声响。走到公鸡打鸣的一家门口,可以听见屋子里男人酣睡的呼噜声,他轻轻地打开鸡笼,慢慢地把公鸡抱出来,揣进棉大衣里,边走边把鸡头拧了下来。回到宿舍后,大个子插上电炉子,将鸡拔毛处理完毕,放在铝锅里慢慢地炖。天放亮的时候,鸡肉被他吃了一半,剩余的一半放到床底下。他将鸡毛及内脏装进一个尿素袋子里,趁天不亮的时候,悄悄地来到宿舍后面的水沟,扔进了河道里。

回来的路上,大个子还在想,也许那家丢了大公鸡的主人,还以为黄鼠狼抓走吃了。他摸摸油腻的嘴巴,心里满足地回味着刚才的肉香。

可是,人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二天刚刚上井,公安科就把他叫走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干脆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地全招了。

好在有师傅和劳资科科长替他说情,他赔了钱,受了训,写了份检讨,在区队会议上做了检讨,事情才算有个了结。

回到宿舍,他又噼里啪啦地挨了师傅一顿暴打,气得师傅脸色铁青,扔下笤帚大骂:“丢人!丢人!该抓起来枪毙!枪毙!呸!不要脸的东西,再也不要叫我喝酒了。”

大个子吓得捂着脑袋,头也不敢抬,任凭师傅歇斯底里地叫骂,也不敢吭声。

唉,为了这张嘴,想想自己真活该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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