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洋
唐诗宋词的墨香里,还氤氲着他们的无奈与彷徨;元曲羌笛的音韵里,尚弥漫着他们的叹息与感伤。他们或曾想扬鞭策马河山万里建功业,但终究归隐南山陶醉一方小山水。他们终将心归何处?我回溯历史的长河,走进山林的深处,以期能撩开他们——隐士——扑朔的面纱。
隐者似乎多给人一种神秘感。他们就像《论语》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荷丈人,或是从孔子身边匆匆走过的接舆,再或是那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童子之师。萧萧竹林里,他们饮酒品茗,说文论经,枕藉林中不问世事。滢滢碧水间,他们敝衣芒鞋,迤逦而行,徜徉水泽无论晨昏。既然身居山野,其心将归何处?这似乎是个多余的问题。伯夷、叔齐早就回答过了:“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孟浩然回答过了:“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林逋回答过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青山绿水,清风朗月,当是心的最好归属。
可是,读了柳永之后,心里又有了犹疑。才华横溢的柳永是不得志的。当他吟着“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的时候,心中一定是苦涩矛盾的,白天歌楼中短暂的欢颜是禁不住冗长寂寞的夜晚消磨的,一鹤冲天的凌云壮志渐渐成了无法企及的幻想,“奉旨填词柳三变”中流露的尽是无奈与彷徨。其后的宗炳说得一针见血:“若使值见信之主,岂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当他十年寒窗学得的文武艺无法“货于帝王家”时,他只能消弭去早年的志向,只能无奈地转身。家乡回不去了,山林待不住了,他选择了在秦楼楚馆中让酒香迷醉自己。“心归何处?”他幽幽一问。回答他的不是竹林萧萧,不是松涛阵阵,有的只是红尘滚滚,是市井的喧闹。繁华的钱塘终成了柳永心灵的归属地,烟柳画桥旁,市井闾巷间,柳永踽踽独行。
说隐士,不能不提到孔明。他是不是个真正的隐士呢?看其所居之地:“苍天似圆盖,大地似棋盘。”农夫用质朴的歌声唱着,田园的气息弥漫着,那南阳卧龙岗确实是个世外桃源。听其所吟之歌:“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卧龙先生似乎真是个悠闲自得、逍遥于尘世之外的隐士。但很快,隆中一对,对出了他的雄才大略;三把大火,烧出了他的惊世功业,由此,他的一生命运彻底改变了,他为了辅佐蜀汉政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与垂钓渭水的姜尚、隐居东山的谢安颇为类似,孔明是人在江湖,心驰魏阙。当沧海横流之际,生灵涂炭之时,他义不容辞地走到了时代的风口浪尖,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孔明,隐之大者也!
古人有言:“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至此,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小隐之心归于山野,中隐之心盘桓市井,大隐之心系于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