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为人处世,康有年是个十足的人精,他眼见那自称岳戎的一身贵气,加上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心知不是寻常人,自己先把礼数做全了,至少能搏个先机。
“不妨事不妨事,本是在下唐突了佳人,应该在下给姑娘赔不是才对。”
周围原本有些打算瞧热闹的,见双方并未起了冲突便各自散去。
“既如此,我们便也告辞了。”康有年作势要带着姚芝离去。
“两位留步,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请二位喝杯水酒。”
“酒就免了,我与师妹都饮不得酒,且回程路途迢迢,我们还得赶路呢。兄台好意我们心领了,他日有缘到丈人观,我必定扫榻相迎。”
那人听了,皱眉沉思,丈人观吗?是了,这小子一定是拉大旗扯虎皮,故意吓唬人,差一点叫他混过去。
“二位如此是不给岳某面子了。”
随着岳戎这句话,他身后的一众随从纷纷绕到康有年跟前将去路拦住。
“尊下这是何意?”康有年皱眉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认识认识,五湖四海皆兄弟嘛,今日大雪漫天,正适合围炉煮酒,前头有座摘星楼,听闻有上好的陈年佳酿,不可错过。”
他一边说着,自己当先阔步而行,倒是不担心康有年跟姚芝逃跑了。
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堵死,康有年有心自己冲出去跑路,又担心姚芝,干脆咬咬牙狠下心来,送佛送到西,护驾护到底,当先一步跟上去,却将姚芝紧紧护在身后。
摘星楼在这座集镇最显眼的地段,人流熙熙攘攘的中心,据说是从江南请来的名厨坐镇,烧的一手好菜,自然价格也就不菲。
岳戎当先一人进了摘星楼,店里伙计引着直奔最顶层的五楼,这一层只四个雅间,寻常时日未必有一人上来。
交代伙计照着当季时兴的酒菜摆上一桌,他在靠窗的位子上坐定。不多时,脚步声响,姚芝跟在康有年身后也上了五楼,至于那岳戎的随从则都留在了二楼,只留两个守在雅间的门口,似乎对他们这位少爷的安全并不担心。
外头大雪纷飞,穿梭在集镇的人群犹如白色花海中盘旋的蝴蝶,来来回回飞个不停,五楼雅间内摆着两个火盆,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烘烤得丝丝寒气往外逃窜。
“两位请坐吧。”
岳戎很是客气,满脸堆笑。
“尊下到底想要如何?我们可是神霄派的弟子。”
自报家门可谓行走江湖的大忌,可见康有年虽然为人精明,却实在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好在对方也是个纨绔子弟。
“我没有恶意,只是见这位姑娘神仙般的人物,想要多多亲近,又不曾伤了二位,这位兄台何必如此大的火气。”
“说得好听,我已经有言在先,与师妹着急赶回丈人观,你却让手底下人将我们围堵在这里,还说没有恶意,你当我们康家在川内是吃素的吗?”
这家伙抬出神霄派不济事,竟又把家族出身抬了出来,可惜他这点家世并不能让对方畏惧,反而引得岳戎一阵大笑。
“可是号称银钱半个川的康家?”
“知道就好,还不赶紧让我们走。嗯?”
康有年乍闻对方知道康家,本以为对方胆怯,正要抖一抖威风,眼光却瞥见对方脸上的笑意,那分明是在戏耍自己,心里登时一紧,心想这回自己可是彻底没咒念了。
“我父官拜四川提督,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你们可要想好了。”
这俩人倒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比起家世来,可他有句话说得对,自古民不与官斗,他康家富甲一方,说到底也是在朝廷底下讨饭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川提督从一品,可不是他们康家可以轻易招惹,如今朝廷常年用兵,提督大人统辖一省水陆官兵,实打实的封疆大吏,想到这里,康有年已然心虚,脖子上的汗也下来了。
康有年也是滚刀肉,忙换了一张脸,举起酒杯,道:“既然岳公子如此盛情,我就借花献佛。”说着一仰脖喝下去。
岳戎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瞅着二人,说到:“你喝不喝的无所谓,本公子主要是冲着这位姑娘。”
康有年面色一僵,心里暗自后悔今天实在不该接这个差事,本来听说姚芝是逸龙真人新收下的弟子,他赶着献献殷勤能搏个好印象,谁知出门碰上这种糟心事,说不得连自己也要搭进去,就算侥幸逃脱,回到丈人观,这一趟恐怕也落不着一丝的功劳了。他转瞬间想了这许多,却将目光转到姚芝身上,冲她狂使眼色。
姚芝见康有年一个劲眨眼,以为是让自己学他,以前常听说书的讲故事,就有一句叫作“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下大出几人意料,康有年想的是这姑奶奶还真不含糊,岳戎想的是这俊俏妞儿挺上道。相同的是俩人脸色都松弛许多。
康有年趁热打铁,对岳戎道:“酒也喝了,罪也赔了,我们这就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