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的驿馆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贺喜的人流使往日狭小冷清的驿馆变得拥挤热闹,门前街道停满了锦轿、马匹,更聚来无数的赵国百姓,看着这盛大的婚礼。
身着锦衣的吕不韦和身着新郎服饰的子楚在驿馆内外穿梭着,向着前来贺喜的高朋打着招呼。来宾相互攀谈着,吃喝着,祝福着,直到天近傍晚。
驿馆恢复了清洁与平静,屋内点燃起红红的蜡烛,使一切充满喜气和幸福。
吕不韦坐在摆满美酒佳肴的桌前,陶醉在自己所安排的非凡婚礼当中。他等着,等着子楚和赵姬前来,共同分享彼此的幸福。
自从他与乐毅一起下山到燕国,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商旅之中。他率领着庞大商队往来辽东、胡、燕、赵,甚至连正战乱的魏、秦、韩亦照常经营。他买闲卖需,互换奇缺,冶炼铜铁,短短二年,竞使燕国国库有了大量积蓄,还改变了燕国固有的轻商观念。特别是辽东的马匹和赵国的弓弩,让燕军不断充实和壮大。
当乐毅的大军占领齐地大部时,吕不韦奏请燕王,将列国盐业掌控燕国。果然,他的掌控换回的是丰裕的粮食和良种的战马及华丽的锦缎。
他本想再给燕国换回这些奇货的生产技术,可当他看到燕王听信哑言,罢了乐毅,便亦坚决请辞。他将燕王赏赐的一切分发了百姓,孤身来到了赵国。多年的奔波让他觉得邯郸倒是理想经商之地,何况这里有他更多的人脉关系。
他先寄居在朋友舍内,靠着原有的信誉少取勤卖,又积下商资。不几载,他已有了商队、铺店,成了邯郸城内有名气的商人,行走在大夫和贵戚之间。
那日聚会,经商的同行史清拱手问道:“吕兄!燕王赏你千金,你却散于百姓。而来赵都,却又营商谋利,这是为何?千金已够你受用几代,何必再行劳作呢?”
吕不韦一笑,向着与座诸人拱手。“史弟差亦!为商之道,不在私积几何,而在互通有无,与人方便。故商者不观舍金,只看奇居,是以此修商者贤德。不韦自知德浅才薄,散金、劳作皆为修养自己而亦!”
“吕兄此言,晚生敬佩!”史清拱手。“听闻吕兄曾求师鬼谷子,其弟子皆为列国显赫之人,吕兄为何不投奔其下,亦可封候拜爵?”
“不韦正因得鬼谷先生授商经,才有此成就。”吕不韦看看桌边的贵戚、官吏。“先生说,行行皆有王者、贤者、圣者,乃自修而成,非他人能代修。当今天下,虽不以商为贵,可不韦看来,他日必可逆转。是故先生曾赠奇书,专以治世之道,告诉不韦,如想弃商,只读此书,便可得治世绝学。可不韦坚持商道,把它放于闲厨,不曾看得一眼。”吕不韦终于有机会将原想的计划巧妙地说出。
“什么?吕兄有治世奇书?”赵无可惊奇地问道。
“鬼谷子当今奇人,传你奇书不足为奇!”史清亦羡慕语气。
“看你二人,有何大惊小怪!”吕不韦淡淡一笑。“先生著此书,将秘籍内藏于真经之中,弟子们虽偷看过,却各得少许妙理,不能全解。故先生赠我之时,再三叮嘱,此书只可转贤德之人,不可与名利之徒。”他叹了口气。“不韦思之良久,终觉德才不具,故只能等待他日有了贤德,再看此书!”
众人不再言语,默默地想着得此书的方法。
吕不韦心里暗笑,看来他正要办的一件大事不愁资金了。
原来,吕不韦无意之中结识了贫困的子楚,细谈之后才知子楚是秦国送来赵国的人质。皆因秦、赵时战时和,两国存在敌意,赵国根本不善待子楚。而秦国呢!子楚的父亲安国君虽为太子,却有二十个男儿,子楚的母亲夏姬更是众多妃子之中不受宠爱之人。所以子楚被送来赵国当了人质,两方都不重视,他常常一人以酒代饭。可吕不韦却没有慢待子楚,他觉得有一个机会,更能施展他商道才能,并把它推向顶峰。于是,自己暗地有了一个谋划,而先卖书积资就是这谋划的一步。
果然,宴后第二天,史清便拿着赵王之弟,列国名扬的平原君手牌来邀吕不韦入府宴席,吕不韦答应改日准到。晚上,赵无可拿着将军赵括的手牌亦来邀请,吕不韦故意告诉他,明日已赴约平原君,后日可赴将军宴请。
待客人走后,一旁的子楚问道:“何故值赵国两位权臣争相宴请?”
吕不韦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啊!”
子楚有些疑惑。“为我?我一闲居之人,感先生不弃,常以礼相待。又与先生学些营商之术,足矣!”
“子楚啊!别人不看重你,可不韦确觉你为人厚道,大智大慧,非俗人可比。故想卖掉随身一宝,以助你荣耀门庭,成大贤大德之人!”吕不韦动情地看着子楚。
子楚听毕,扑通跪倒,泪水流下。“先生,为子楚一闲放之人,让先生卖宝,实感子楚!”他膝行两步,走至吕不韦近前。“他日子楚真有出头之日,定当厚报先生!”
吕不韦一笑,扶起子楚。“不韦视金钱如粪土,只重才德,子楚虚心求教,视我为师,不以商轻,不韦破干金亦值!”
两日之后,就待吕不韦以五百金要把书籍卖于平原君之时,赵王的内臣却出现在吕府。他将千金抬至大厅,拿走了吕不韦手中的《文始真经》。
平原君眼见奇书就要到手,却又被人抢走,可他没有办法,那毕竞是赵王啊!无奈,命家人抬着五百金怏怏而归。
吕不韦看看惊慌万状的子楚,点点头。“子楚,这便是奇货!而你能将此宝告知赵王,使之得到,日后赵王再不会待慢你了!”他看着内臣送来的干金。“子楚,为师将这些都与你,你可知如何使用?”
子楚摇摇头。“依子楚现在花销,怕是难以花完。”
吕不韦亦摇摇头。“子楚,日后你尽可与王候将相之子比阔,荣耀你门庭之事不会太久!”
“可这是先生卖宝所得,子楚心里不忍啊!”
“有价不为宝,无价才算宝!”吕不韦一笑。“为师会帮你寻无价之宝,这有限之资何须计较。”
自此吕不韦与子楚已成莫逆,不出三日,便相邀互饮,而随饮之人,亦是当朝权贵或列国名士。
那日,子楚来了酒兴,非与先生对饮。二人来至内厅,席坐在床榻之上,隔桌而坐。家人摆上菜肴、酒杯,二人便边谈论着列国之事,边举杯慢饮。
“先生可知今日子楚为何高兴?”子楚透着笑迷迷的表情。
吕不韦笑了笑。“准是又遇故乡之人!”
“非也,”子楚摇着头。“故乡秦国正兴兵诸候,且连连取胜,每日皆在庆功之中,谁还问及子楚这个人质!”
“那便是又结识了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