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骨面色微佯,干咳了声,道,“总是要谢的,秦宰相有何想要之物,说与本王,本王定当赐予你的。”
西凉本是个民风豪爽粗犷的国家,只是,现在却越来越失却了这份本真,譬如眼前之人,精明如狐狸,却还要扮猪吃老虎,本国老百姓人人称颂西凉现任王仁慈圣明,可真是这样,又怎么能稳坐王位二十余年?
摇了摇头,秦子寒微垂首,“谢西凉王,惶恐至极,这都是下官的本职之所在,不敢有所求。”
见他一再推辞,阿朵骨也有了恼意,注视着他,目光幽深。
秦子寒又道,“另,下官随医道前辈来西凉已久,现疫病也除去,臣等思国情切,意欲三日后归国,西凉民土风情诱人,也只得梦中再游了。”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最为要紧的是,恰中阿朵骨下怀。他十分满意秦子寒的识时务,先状似不舍地念叨挽留了一番,继而殷切地赏了些西凉特产,才准其离开。纵然再精明,上位者做久了,习惯了他人的附和顺从,只要有人稍有忤逆,便心生不满,这也真实地反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人,无完人。
阴暗的天牢寂静无声,借着天边的月光,隐约可见天牢周围一波又一波的巡查兵。
倏地一道黑影晃过,没有人发现,守卫森严的天牢门口两个士兵均闭眼靠在墙上,失去了呼吸。
“喀!”微小的声音在安静的天牢里欲显响亮,牢中假寐的拓战闻声看过来,牢门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将锁打开。
“咯吱——”
仿佛拿着胶皮在枯枝上一遍一遍地摩擦,发出刺耳干涩的噪音。
黑衣人走进来,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眼神迷离。
翌日,众人惊觉天牢重犯拓战被劫走,西凉王震怒,立即下令斩杀拓府其余犯人,拓氏一族自此除拓积拓战两兄弟外,无一幸免,满门抄斩,震惊朝野。
一个破败的屋子里,拓战左肩被白绫缚住,殷殷血丝透过纱布印出来,如梅花绽放,妖艳美丽。
“你休息一会吧,我去打探消息。”拓积面色隐晦,转身正准备开门。
拓战惨白一笑,笑中无尽悲凉和防备。
“你为什么救我,甚至,不惜自伤左肩,替我背黑锅?”
离去的背影顿住,却没有转身。
半晌,低哑的声音传来。
“你是我弟。”
四个字,似有千金重,压在心头,他眼中有刹那的挣扎,不过瞬间,已复清明。
有些结局,早已注定。
月色薄凉。
秃杆,枯枝,夜鸦停歇下来,干哑的嘶鸣,像濒死之人的徒劳挣扎,惊心且栗人。
秦子寒迎风站在湖边,氤氲的寒气似出巢的孩儿缠绕上来,柔顺皮毛的裘衣上沾惹了不少,有的地方都已经凝出颗颗透明珍珠,滴答,滴答,坠下。
他眼底依旧淡漠,显出几分薄情来。
今夜一过,一切便尘埃落定了吧。
想及此处,他流露出笑意来。
他的身后,她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颗头在外面,十足滑稽,她不时瞟瞟前面的人,嘴角不屑地撇向一边。
没事这么晚出来溜湖,神经病。
她不言,他不语。
相顾无言。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湖心那座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