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中三两游艇缓缓飘浮,灯火如豆,丝竹弦管夹着曼妙歌声,令人沉醉神往。
湖艇上忽现出霍文翔身影,飘洒慢步向泊艇处走去。
一艘小巧精致画舫上走出一个短装少女,秀美明艳,挑着一盏纱灯娇声笑道:“大爷要船么?”
霍文翔微笑颔首,步上踏板进入舫中落座,朗声道:“姑娘,请先往平湖秋月一游。”
少女娇声低应了一声“是”,在霍文翔面前摆上四色精美小菜及一壶酒,挥动双桨缓缓离岸驶向湖心。
霍文翔独酌沉思,只觉意烦心乱,食不知味,突闻轻微语声随风飘送入耳道:“阁下雅兴不浅,令祖母生死悬于一发,尚有此心情冶游么?”
画舫之尾相距不过五丈一艘小艇随来,那发话之人显然在内,霍文翔朗声大笑道:“兄台既奉铁令主之命追蹑,请登舟开门见山一谈,何必出言讥刺。”
小舟内飘出一条人影,迅如玄鹤般掠上面舫,踏入舱内,舱身只微微一晃。
霍文翔只见来人是一面色肃穆黑须中年人,丰度不凡,遂
欠身离座,以手一让,笑道:“明月当头,湖水似镜,临风小醉,濯魄醒心,兄台何妨共饮!”
来人亦不推让,在对首坐下,轩眉微笑道:“阁下镇静涵深,自愧不如,令人钦佩,如兄弟所料不差,阁下似成竹在胸。”
霍文翔颔首淡淡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往不利,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来人似感一怔,道:“兄弟姓夏,名大成。”
这时,少女又进舱送上一副杯筷,望了来人一眼,裣衽退出。
霍文翔在夏大成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擎杯高举,道:“人生几曾月当头,你我萍水相晤,亦是有缘,在下敬你一杯。”
夏大成久在铁少川门下,耳濡目染,江湖诡诈,防不胜防,闻霍文翔之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是深怀戒心,推怀笑道:“兄弟不善饮,何况身奉令主之命,立待阁下前往北高峰一叙。”
霍文翔已知夏大成心意,遂微微一笑道:“尊驾既不善饮,在下也不勉强。”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道:“北高峰在下自然要去,不过须铁令主亲自送还家祖母。”
夏大成面色一变,道:“阁下真是天下第一忍人,见危不顾,无动于衷,不似武林盟主气度。”
霍文翔哈哈大笑道:“挟胁威迫,君子不为,烦请夏老师代致铁令主,家祖母如损毫发,在下当将令主妻妾子女首级送上。”
夏大成闻言不禁心神猛震,霍地立起,沉声道:“令主一向独身,何来妻妾子女!”
霍文翔朗笑道:“也许尊驾尚蒙在鼓中,相烦转告,西门柳现在我处,弃暗投明,铁令主一听就知。”
夏大成暗道:“此人委实难惹难缠,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果如其言,令主又屈居下风了。”当下抱拳道:“兄弟传讯已到,去与不去,任听尊便。”转身窜出舱外,施展登萍渡水轻功,身法美妙,十数个起落跃上湖岸,向北高峰奔去。
北高峰麓佛面人屠铁少川端坐在一株盘根古松下,按剑沉思,面色凝肃,只听十数丈外一声低喝道:“什么人?”
“夏大成。”
铁少川抬面望去,果见夏大成如飞奔至面前,躬身禀道:“霍文翔独人只身徜徉湖中,似有恃无恐……”
说着底下之话有所碍难,隐忍不言。
佛面人屠铁少川道:“老朽不信他真是只人独身,汝等未发现这小贼党羽么?”
夏大成摇首道:“未曾!”
铁少川大感一怔,冷笑道:“他认为老朽不敢杀他祖母么?”
夏大成道:“只怕令主杀他不得。”
铁少川不禁面色一变,飕地起立道:“这却是为何?”
夏大成嗫嚅半晌,支吾答道:“霍文翔命属下转致令主,西门柳已弃暗投明,投归霍文翔处。”
佛面人屠铁少川如坠入万丈冰窟中,面色惨白,道:“他还说了什么话?”
夏大成面有难色,犹豫久之,道:“霍文翔言他祖母如损毫发,立将令主妻妾子女首级奉上。”
铁少川不禁长叹一声,击掌三声,树丛暗影中众人纷纷疾闪而出。
原来铁少川在北高峰下已安排天罗地网,静待霍文翔应约到来成擒,如今心愿成空,反被人制,怎不令他五内皆焚,心乱如麻。
但他究竟是姜老弥辣,面色一整,沉声道:“请霍老夫人。”
群邪闻言大愕,立时有两人转身奔出。
须臾,东向茂竹翠篁间,两个黑衣长衫人带着一凤目银须老妪慢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