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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第2页)

下车时看见鬼子站在灯火阑珊处那一刻的温暖还在延续,文欣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他对自己做过一些什么过分的事,说过一些什么过分的话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鬼子是比较抠门,可他对自己更抠门,从来不舍得乱花一分钱。他虽然说不上辉煌腾达,也算踏实肯干,到哪里都勤勤恳恳。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点兴趣爱好就是偶尔出去打场麻将,照母亲的标准,“爱打麻将可以,别输钱就行”,简直就是个新好男人。鬼子现在有点发福,身板比过去的干豆角样子硬朗多了,面相除了眼睛小点基本还算得上帅。在这种男女比例1:7的开发区里,这样的男人应该还是有点吸引力的吧?

就算他有外遇,唉,暂且就算吧,两人分开那么久,应该也是一时糊涂,一时失足,不如不再深究下去了。宽恕不是一种美德吗?重要的是现在,是将来,别再为过去的阴影烦恼了。

一直纠结的心忽然放下了,文欣忽然从身后抱住鬼子,命令道:“背我!”

“你那么重我怎么背得动?咱们住五楼呢!”

“有什么背不动的,我也就一百斤,你就当抗个煤气罐回家好了。”说着文欣又眨眨眼,“见过像我这么如花似玉的煤气罐吗?赶紧背!背上去有赏,大大有赏。”

“真地?”鬼子的笑容立时变得暧昧,乖乖地俯下身子。文欣高兴地趴到他背上,搂住他脖子,一边笑一边唱:“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十六章 新环境

百事嘉公司只是千千万万个经济开发区企业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个,文欣也只是工厂千千百百个职员中普普通通的一员,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在时代的浪潮中随波逐流。你是怀着理想和抱负而来,最终却渐渐迷失自我,不知方向。

文欣的工作并不复杂,所以上手很快,再加上她天性开朗外向,跟各方相处都不错。公司地处偏远,高素质的人才并不多,这可能也是公司所开的薪酬比其它地方厂家相对要高的原因。进去不久文欣就发现,Danielle所说的职员看见他都吓成小鸡崽样的描述并不过分,却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普遍的不会讲英语。人事经理Jack是广东本地人,也是Danielle来中国办企业的合伙人,据说他招聘从来不要高学历的,更不要精通外语的,说是说能力决定一切,他要的是做实事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维护自己权威暗藏私心。造成的局面就是,全厂上上下下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跟Danielle交流,每个环节,每件事情,都少不了他这个半权威半翻译的人物,一人独大。

Danielle是工人出身,技术纯熟,慢慢才转行设计,竟然打开一片局面,创下一番事业。他是法国人,却有一半美国人的血统,性格上既有法国人的傲慢,又有美国人的随性。法国本土上竞争日趋激烈,为了降低成本,经人介绍来中国办厂,产品却是直销欧美,穿针引线的人正是Jack。或许Danielle早已发现Jack排挤人才,因为Jack是元勋,功高卓著,并不加以干涉。但他忽然一次即兴应聘,就把文欣招了来,不能不说是偶然中的偶然。

刚来就听说了这层关系,文欣一直尽量避着Jack,免得引起他不快。上班差不多两个星期Jack才回来,光听到他要回来的风声,办公室的人就变得紧张,一个个作努力工作状,丝毫不敢懈怠,Jack对人苛刻刁钻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回来的那天,来回在办公室里走了几趟。瘦高的身子,骨架却很大,像是一个原本壮硕的人丢了一身的肉,只剩一个皮囊,加大号的T恤挂在身上飘飘荡荡,看上去有些怪。脑袋很小,脑门还往上削尖,偏又剃个光头,再加上一双广东人典型的又大又深的眼睛,宽而阔的嘴,有点像外星人。一个恐龙加外星人的综合体!再听他开口说话,声音又尖又细,拿腔拿调,每说几句就要很洋派地耸耸肩,然后“Oh yeah”。每次看见他,文欣就很想笑,可他的目光那样阴骘,又不免教她脊梁发冷。魏忠贤,文欣在心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就叫魏忠贤。

说起魏忠贤,这个办公室的气氛还真有点像东厂,每个人都好像活得战战兢兢,就连平日张扬的文欣也变得规规矩矩。三个月试用期一过,魏忠贤也没挑出她什么毛病,终于得以顺利转正。

工作环境有点压抑,但总地说起来还算不错。职员和工人共用一个食堂,却分开在两个不同的片区。职员定餐是三菜一汤,鸡鸭鱼肉并不少见,荤素相间着做得很精致,下班前就已经分装好,放在消毒柜的格子里,汤一般,但至少能看见几根骨头蛋花。工人的伙食就差远了,一大桶汤连个油星都看不见,菜也是天天的土豆白菜,偶尔翻出几片腻白的肥肉或是有一些油炸的小鱼,就好像是过了年。魏忠贤和Danielle吃的是小灶,每天有专人端到他们办公室,饭后还有甜点和咖啡,经常听到魏忠贤在屋里大笑着“Oh yeah”,想来伙食很不错。

从前在国营企业,不论工人技术人员,都好像一家人,上下一团和气,森严的等级待遇却是这里的工厂特色之一。另一个特色几乎让人啼笑皆非——卫生间不分男女,只是一格格地分开。从下到上,包括Danielle他们也不例外,用的都是男女混合卫生间。虽然有专门的清洁工一天打扫6-8次,卫生间里光可鉴人,还时刻飘着一股清新剂的香味,可在这样的场所如厕,实在是难以放松。就算是你蹑手蹑脚地进入,保不定忽然边上一声门响,来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不速之客。躲不过碰了面说什么才好?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进厂快一年,文欣跟Danielle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有时远远见着点点头而已。除了设计以外,Danielle不负责多少实务,更多的时候他在旅游,经常看不见人影。唯一的一次狭路相逢居然就在混合卫生间里。那天她刚冲完马桶走了出来,就听见熟悉的口哨声,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故作轻松地在盥洗池边洗手。“嗨!”Danielle一见她就兴致高昂地问候,站到她身边洗手。“工作怎么样?”

“挺好。您的旅行怎么样?”

“噢,太美了!你们中国有太多美丽的地方,神奇,看不够!我把在这边旅游拍的照片寄给我家人和朋友,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你呢?来这里开心吗?”

“嗯,这地方很漂亮也很宁静,当然,每天看到那些创意十足而且漂亮的产品也很开心。”文欣知道Danielle是工厂的总设计,而且手法多变新颖,极富特色,不失时机地拍了个马屁。

Danielle果然被拍得龙心大悦,咧着嘴快活地说:“你喜欢?噢,太好了,我很高兴你喜欢。说实话,我也很喜欢,哈哈。我看过你做的工作报告,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你很棒,继续努力!”

文欣点头应付着,用手指指门口,轻声说:“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去吧,努力工作吧,小姑娘!”Danielle依然是高昂的语调。

快要出门了,文欣忽然恶作剧地转身,笑嘻嘻地对着他说:“您,尿好拉好!”

“什么?”Danielle显然没听明白。

“Good luck。 I mean; your next trip。(好运。我意思是,您的下次旅行。)”

“Sure! I cant wait! Yeah; my next trip; a magical place!(当然,我都等不及了!对,我的下次旅行,那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

文欣关门出去,想象着Danielle“尿好拉好”的样子,笑得肚子差点抽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十七章 理想与现实

少年时的理想瑰丽无暇,要当数学家、要当科学家、要当文学家、要当宇航员、当医生、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理想仿佛近在耳畔,只要一伸手就能紧攥在手心,仿佛只要吹一口气,梦想就都会变成现实。人到中年,仍然有理想,那理想琐碎卑微,今天是不是应该跟主管一起吃个饭,对老板微笑的时候应该呲几颗牙,这个月的奖金目标能不能实现,年度加薪能不能拿到最高点,如何才能争取到那个晋升机会……每一天我们都真实而清晰地朝理想迈进,每一天我们却离理想越来越远。终有一天,我们明白了理想不过是挂在骡子头前的胡萝卜,可在想明白以前,我们早已向现实低下了原本高傲的头颅,早已在现实中泥足深陷。

照工厂规矩,在职员工每年可以享受3-15%的加薪,一年期满,文欣居然加了12%,真有点让她喜出望外。

这就是魏忠贤的长处,不管他人生得有多招人厌,可他的确是一个很有管理才能的人。魏忠贤招人的时候是有些排挤任何可能对他具有威胁性的人,可对招进来的人并不算虐。即便是厂里的工人,工资也会比周边其它工厂的工人高出一成半成,借以突出他外资厂的优势。管理技术人才的薪酬普遍也比较高,但是具体数额却在内部保密,谁也不知道别人工资到底多少,即使同组的人都不准相互打听。他造成一种假象,假使你非常努力,工资就有可能比别人高出很多,而实际上,工厂从来不在培养和晋升人才方面浪费精力,员工获得晋升的机会几乎等于零。如果有一个经理的空缺,他会直接招一个成熟型的经理过来,而不用那些已经工作多年非常期待能肯定自己的员工。没有晋升,加薪的空间就十分有限,但这点有限的加薪空间能够造成职员之间谁也不服谁,相互较着劲。他用人宜新不宜旧的原则,也使得人人自危,时刻警惕。

办法虽土,甚至阴损,对于这样地处偏远,员工素质普遍低下,技术含量不高的工厂而言,这样低成本高效率的管理方式却是百事嘉几年一直红火的原因之一。魏忠贤并不时常巡岗,可即便是他不在的时候,每个人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如果说Danielle是一只耀武扬威的狐狸,自以为百兽之王,人人对他顶礼朝拜,魏忠贤才真是狐狸身后的那只老虎。

工厂的日子枯燥无聊,每天都是周而复始的工作,今天绝不比昨天新鲜多少。在这样的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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