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承了九王爷的情义,自然得抓紧些。也须得是九王爷看得起我家公子,才让他掌握此番大计。”小童说到这里,向小隐眨了眨眼睛,使了个眼色。
小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原来在场这些人并不知顾年身份。他们都是不曾参加此次千山雪崖宴的人,只听闻顾年是与小隐同时获得入玲珑库机会的人,至于他是无照楼中人这一身份,那是全然不知。看来这一消息被倾楼会压了下来,免得外传打草惊蛇。他们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九王爷为何派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全权代理主持大局,但如小童所说,都是承了九王爷的情义,哪会在意这么多?
是以小童这一个眼色使来,小隐岂会不明就里?当即缄口,暗忖自己哪会蠢到将顾年的身份在这些人面前和盘托出。这眼前站的,一个是承英派的,一个是落霞山庄的,都是当年围剿无照楼有份、夙仇不共戴天的啊。
苏承盛缓缓点头:“这位小兄弟说的对,可以这么说,没有当年九王爷的情义,就没有今日我们这些人的成绩。所以,哪怕是营救蜀王林缺这么一件在天下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苏某也绝无二话。”
这是表忠心的话,不仅是苏承盛自己,他那一句“我们这些人的成绩”将大家都拉了进来。都是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哪里还需再多言?他们在这里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表忠心的事。
小隐不由对眼前这些人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敬意。他们都已是声名显赫的人物了,哪怕拒了这件“大逆不道”的事,也无人能放到台面上指责一二。但他们都为了九王爷一句请、一份情,汇聚在这里,是多么可贵。
小隐整颗心都开始沸腾起来,热血好像在无形中扬了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正事,终于要开议了。
“这是密渡的地形图。”小童变戏法似的将一卷图摊开在桌上。
小隐定睛一看,这自然不是公主给九王爷贺寿时送的那卷画,眼前这图,更精细,精细到将一整个密渡原貌按照一定的比例浓缩在一张图上。
“密云最为出名的便是‘十渡”,所谓十渡,是指十个渡口,其中前五个渡口已经淹没,尽数埋于密云西南的不老湖。至于密云的东、北、西三面,皆环山,中有二水,分别自东西峡谷出,汇入不老湖,东峡谷名叫倦鸟,西峡谷名叫云岫。而我方才所说的十渡,尚余五个渡口不曾淹没,那是六渡至十渡,就在东边的倦鸟谷里。”小童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反应,见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点着头,这才放下心来,暗叹自己前几日被顾年逼着背过这么多遍的介绍,终于没有出错。
小童那话,加上眼前这图,已经清楚明了地在众人心中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密渡。沈翎想了想,指着东边的倦鸟谷问道:“你说六渡至十渡在倦鸟谷,这意思就是说我们要去那里?”
不愧是世家公子,自小听多了人前人后的话,是以从小童格外强调十渡的话语中听出了他们此行的方向。小童赞叹地一个点头,随即又轻微地摇了摇头:“是要将目标着重放在倦鸟谷,但不包括沈公子。”
“着重?这么说来,对我另有安排?”沈翎皱了皱眉。
“还有牡丹。”小童指了指面无表情、活似冰窖的牡丹,“沈公子和牡丹,要去云岫谷。”
“为何?”牡丹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简单得不能再省略的两字,却也道出了其余之人的疑惑。
“这么说吧,按照现有的情报,我们能唯一确定的,就是蜀王在密渡。密渡非山即水,山在深处,水在入口,你若是我,会将蜀王匿于何处?”
“自然是深处,”小隐接口,但又露出深思的表情,“但你说的只是猜测,不足以让我们把全部的人力都集中在深山峡谷。难道不老湖湖底没有藏人的可能?”
“后面这两句话说的太好了!”小童拍手大笑,感觉这个小妮子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哦不对,他只是按照顾年吩咐传达着他家公子的话,“我方才所说自然是猜测,所以云大仙先行去了密渡,凭他对机关暗道的了解,已勘探了不老湖,并无异样。这便说明,水没有问题,人必定在山里。而如你所说,我们自然不能将全部的人力都集中在一处,所以倦鸟谷和云岫谷,都不能舍。”
小童继续说道:“这就好比一个赌局,押大押小的事,但我们总要万全一些,两边都押。只不过这次,将大的赌注押在了倦鸟谷。”
小隐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看了小童一眼,心里涌起一阵怪异又刺激的感觉。赌局?他们将名声和性命都放在这里,到头来是——被比作一个赌局?偷眼打量沈翎和苏承盛的脸色,也都是古怪的很,唯独牡丹,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有趣。”牡丹仍是简单的两个字,但他竟然笑了。他平日冷脸惯了,这一笑竟让他自己和其他人都极不适应,只见他嘴角的弧度才一抽起便立刻退了回去。若非就站在他面前亲眼所见,定不会有人相信杀手牡丹也有笑的时候。
素来爱笑的小童反倒是苦着一张脸,他咕噜咕噜地猛喝了一大口水:“有趣的人不是我,你若知道这些话都出自我家公子之口,便不会这样评价我了。”
但苏承盛显然无心去理会那些话出自谁人之口,只是满带疑惑地望着小童:“你方才说,将大的赌注押在了倦鸟谷?这又是何解?”
“届时你们便知道了。”小童神秘地笑了,让在场之人浑然摸不着头脑,但又隐约觉得,定是在那里有了什么发现,在很大程度上显示出蜀王在倦鸟谷这一极大的可能性。
沈翎无奈地摊手:“好吧,我同意,哪怕对倦鸟谷有信心,也不能舍了云岫谷一探。但为何是我们——为何是我和牡丹去云岫谷?”
小童又一次神秘兮兮地笑了:“这个问题嘛,并不在我家公子交待予我的范围内,不如你当面问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舟行不老湖
是呀,为何是沈翎和牡丹去云岫谷呢?当沈翎将这个问题又一次抛了出来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顾年。
这是丹凤苑小聚后的第二日,正是他们相约密渡见的日子。而此时正值晨昏交替,西垂月,东升日,乃破晓时分,与公主所赠画卷上的景致如出一辙。整个天空因不老湖的氤氲水汽而显出雾蒙蒙的一片,天接云涛而云衔水光,在那水天相连的尽头有一轻帆如梭,好似踏雾而来。
是顾年和云卿之。顾年立在船尾,晓雾笼着他的衣衫,他外敛内戾的目光也因这水汽显出几许柔和。那个成名许久、颇有些岁数的通灵仙云卿之竟在船头掌舵,小隐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云大仙给顾年掌舵?顾年倒是好意思让老人家干活?这船头船尾换一下,还差不多啊。哪知云卿之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干瘦的手不时捋过尽白的须发,神情怡然。
轻舟停在了众人面前,停在了不老湖畔,就靠着湖畔矗立的一方石碑。那方石碑,小隐一来就看见了,上面刻着两个字:十渡。她想起小童所说,前五渡早已没入不老湖,只有六至十渡布于东边的倦鸟谷,而他们此行,正是始于此碑。只是这十渡碑,孤零零的,直愣愣的,在日月共现的云缭雾柔间显得突兀了。
苏承盛手掌抚过石碑,叹道:“十渡十渡,我看并非单指十个渡口,此乃佛语,十方世界,普度众生啊。”
“看来苏长老不仅秉承承英道法,还对佛法颇有了解。”顾年仍长立于船尾,不曾下船,“上船吧,诸位。”
“素有相通。”苏承盛一揖,与沈翎、牡丹和小隐齐齐上船。
“小童不来了吗?”小隐环视四下。只见仍是云卿之轻巧熟练地掌舵,轻舟一个调头,满载六人,向不老湖深处驶去。
顾年轻笑:“他来干什么?他又不会武功。”
啊?小隐一愣,忽然像是听见了一桩很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俯后仰:“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个素来嘴硬、不肯输人的小童,竟不会武功?她倒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好歹是无照楼楼主跟前的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要是被他知道你笑成这样,定会连我也一并打了。”顾年无奈地看着小隐。
“他怎敢打你?你是他楼——是他家公子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