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种坚贞,是女子骨子里生来就带有的,只有到了逢难时刻,才能够体现出来。
“郎君——”
刘盈走出屏门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呼声,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青葵沿着长廊追过来,气喘吁吁道,“青葵知道大娘子若回来,一定会回往郎君身边,青葵不敢生望再见
大娘子,只是青葵会在北地等着,还盼郎君到时候记得使人给青葵传一个口信,青葵便也算能放下心来了。”
刘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应道,“我会记得的。”
“还有。”青葵急急又道,“大娘子的香都是分匣置放的,还请小心保管。”
“知道了。”
刘盈答道,若有所思,“阿嫣很喜欢香么?”
“是啊,”青葵道,“大娘子闲来便爱制香,她常常说,香和人一样,是应该有生命的,所以,她也给自己做的每一只香都起了个名字,今年五月时候她给她的阿母便制过一品香,取名芳华。说是寄托自己对母亲的心意。”
刘盈沉吟道,“芳华,”听名字便是温柔入骨的香,就像,鲁元长公主给人的感觉。
“大娘子还制过少年游,燕赵,春野……”青葵掰着指头数到:“说是分别赠给亲戚友人的,啊,对了。”微微惊呼,“还有一品甘松香。”
刘盈的呼吸忽然一顿。
“那是大娘子刚到北地,安下家后,制的第一品香。”青葵并不了解自己的话语中所代表的意义,只懵懵懂懂的道,“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会,失败了好多次,不是这个 香草放多了,便是那个不足。可是她一直不服气,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做成的这品甘松香……”
一时间,刘盈心恸若死。
他回想起当日匈奴退军之时发生的事情:
刘盈想要尽力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狠狠咬住自己的唇。在鲜血和疼痛的刺激之下,这才能稍稍抵抗住药力。
等到他终于能睁开眼睛,只见一室杳然,阿嫣身上的一缕芳香尚缠绕在鼻尖,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阿嫣。”
他想要张口呼唤,却发现喉间嘶哑,声音轻弱几不可闻,体内药性未退,手足酸软,挣扎着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主子。”管升闻声进来,见他狼狈的卧在地上,骇的脸色都白了,连忙上前来扶。
“皇后娘娘呢?”
管升诺诺不敢言,转道,“陛下,你身上伤了,还是先歇一歇吧。”
“好大的狗胆。”刘盈目眦欲裂,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朕问你,皇后现在在哪儿?”
因为药性的原因,他的一巴掌力气不是很大,管升面上并不吃痛,只是瞧着刘盈面上神色吓人,心中惶恐,捣蒜似的拜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娘娘她……已是出了城门了。”
一瞬间,虽然理智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得到确认,刘盈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倏然沉到谷底,过了一刻才轻轻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管升小心翼翼的答道,“已经是酉时了。”
酉时。
他与阿嫣饮酒是在末正,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就算再生出一只手,也追不回阿嫣了。
寝居外头,云中城上空忽然传来大片大片的欢呼声:“退军了,退军了。”
“匈奴人退军了——”
在围攻了云中城将近旬日之后,眼看云中城中箭矢将尽,青壮尽皆伤重疲倦,城池指日可陷的时候,城外的楼烦部匈奴人骑上骏马,拨转马头,开始有序的向南而去。
赤红的夕阳烧红了整个天空,和着鲜血的暗褐色泽,每一个居民的面上,都显现出劫后余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