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闻言,抱着兔子老老实实的侧过身,为李世民让出了一条路。
“我三日后便回洛阳,你与我一同回去吧。”李世民轻车熟路坐在屋中唯一一把椅子上:“今日父亲又来书信,说此番回去有诸多事宜等着商讨,让我尽早动身。”
观音婢低头抚弄着怀中的小兔子:“也好,我这几日抓紧着替军中各位将士瞧一瞧病。”
三日后,观音婢踏上回洛阳的行程。云父有诸多不舍,但也知观音婢不能久留,便将这份不舍转化成一筐一筐的柳城特产,满满登登塞了一马车。观音婢坐在一堆特产中与云家二老告别。
车外,李世民与白熠并肩而坐,白熠的面色不怎么好。
“我想去车里坐着。”白熠双眼无波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一扬马鞭,面无表情的回望白熠:“你一个男人去里面坐什么坐?再嚷嚷我让你骑马上。”
观音婢在车厢中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为白熠掬了把同情泪。她想了想,轻轻叩了叩前窗:“外面太热,白熠身子骨本来也不怎么好,让他进来坐吧。”
白熠深以为观音婢的话有道理,不等李世民同意便站了起来,李世民见状,收起马鞭朝白熠小腿处扫了一下,白熠身形不稳,直接又摔回了原地,不由气咻咻瞪着李世民,话却是对着观音婢说的:“小七大夫,将军不让我去马车中坐着。”
李世民:“……”
路程在白熠与李世民一路不停的互怼中结束,再站在洛阳城前时,观音婢竟觉得有些陌生。
李世民先与观音婢回了高府,向高士廉等长辈问了好,又将这些年胜仗后寻得的奇珍异宝一股脑全送到了高士廉府上。高士廉对此感动不已,在李世民不在洛阳的这几年,唐国公府上三五不时便会送来些珍贵玩意,即便高士廉再三推托也无济于事,唐国公府的管家道这是李世民临走前吩咐他们的,高府与唐国公府是一家人,李世民不在,他们定要将高府照看好了。见李世民对观音婢如此上心,高士廉对李世民这个外甥女婿当真是一百个满意。
此番见李世民回来,高士廉吩咐灶房备一桌好菜,要好生替李世民接个风。现下李渊夫妇还未至洛阳,李世民也不急着回家,便顺势留了下来。
“舅舅,哥哥怎么还没回来?”饭菜上齐后,观音婢瞧了眼屋中的漏壶:“这时候哥哥应当下了值啊。”
高士廉挑眉:“你哥哥未与你说吗?他与云茶那孩子去接唐国公夫人了。”
“云茶?”观音婢瞠目结舌:“舅舅您怎么晓得云茶?”
高士廉朗声一笑:“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瞧那孩子不错,日后若是能成一家人,定会辅助辅机成就一番事业。”
原来,观音婢走后,长孙无忌便夜潜紫微宫尚宫局,忍着微凉的夜风行走在各处屋顶,一个屋一个屋的掀瓦搜人,最终在一间早已废弃多年的藏书阁中发现了正沉醉在战国扁鹊大师的《黄帝八十一难经》中的云茶。
云茶看得正入神,连长孙无忌在她身边站定都不自知。
书已见底,想必这些日云茶之所以如此老实,都托了这本《难经》的福。长孙无忌翘着兰花指将书拈出,而后动作极快的甩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云茶眉头一挑,似极是诧异,转头瞧见长孙无忌,愣了愣,而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弯腰捡起脚边的一个包袱,长孙无忌低头瞧了一眼,见包袱里塞得全是早已落了灰的各种医书。云茶一边收紧包袱口,一边对长孙无忌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愁不知怎么将那东西搬过来。”
云茶说着拔下头上齿形发簪,在藏书阁后门那把明显是后添的新锁上摆弄了两下,而后便见那锁头应声而开。
察觉到长孙无忌打探的视线,云茶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锁是尚宫局那帮老家伙特制的,她们没事会来瞧瞧我死没死,我便将钥匙顺来了。”云茶边说边往台阶下走,奔着藏书阁北边一处小亭子而去。
长孙无忌一路跟在她身侧,问:“你来这做什么?”
云茶此时已蹲下身子开始刨土,低声道:“我前几日偷溜出宫,托人做了副假尸体,我实在不愿留在这宫中,想到尚宫局那帮老家伙惯爱找人茬,便故意惹恼她们,让她们将我关起来,不然实在无法行事。”
云茶很快将埋在地下的尸体刨出来,而后抬头瞧着长孙无忌:“长孙明公,劳烦您帮我扛一下。”
长孙无忌瞧着地上那血肉模糊很是逼真的东西,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很是干脆的拒绝:“不。”
云茶定定瞧着长孙无忌:“若不是过重,我便不求你了。”
长孙无忌喜洁,地上那一堆黑中带红的玩意瞧着实在让他接受不了。云茶等了片刻,见他实在为难,也不强求,二话不说弯腰将那坨东西抱起,正要扛在肩上。
“停!”云茶未等使力,长孙无忌忙抬手制止:“放那,我来。”
记得小时候观音婢也是如此,但凡自己不遂她的意,她便冷着脸耍脾气,一张脸冰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谁如何得罪她了。
长孙无忌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将东西一路扛去了屋中,依云茶言,像甩烂泥一般将那东西甩在了角落中,而后觉得自己这身子是不能要了,若非神智清醒还顾及着礼法,他实在是想光着身子就近打个浴。
待一切布置妥当,云茶引燃火种,又将门在外面锁好,跟在长孙无忌身边,两人连夜逃出了紫微宫。
临出宫前,云茶站在墙头上又一次望向了宫内,见宫中一隅浓烟熏天,正是藏书阁的位置,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仇也并非一日便能得报,左右来日方长,往后总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