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收到此消息时,正在凯旋的路上,李建成被原谅一事虽然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当真听说之后,他心中还是有些失望,失望的并非是贪恋太子之位,而是他的父亲在他的兄弟们的挑拨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这种情绪李世民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他只能默默在心中消化,良久,他道:“好,本王知道了。”
其实当初他从仁智宫离开之时,便已想到今日的情景,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每次都有观音婢在一边开解他,到现如今他也勉强能坦然面对,倒是一边的杨暎忿忿不平。
“这个李建成是个什么东西,日日做戏来给人瞧,那坊间的传闻十有八九都是他命手下那些老狗散播出去的,眼下又跑到陛下面前惺惺作态,恶心。”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瞧了她一眼:“他又不是第一日恶心,你才知道吗?”
杨暎一巴掌拍在了李世民的肩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依陛下的性子,你此番来他定然是允诺了你什么,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太子之位,你或许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但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你心中定然不舒坦,你若想发泄,我一会陪你喝几坛。”
李世民朗声大笑:“好,待归京我们好生庆祝一下。”
李世民从宁州往回赶的时候,李渊早已先一步往京中返,李世民只当是李渊觉得无法面对自己,是以也没放在心上。
观音婢收到消息后,便在府中张罗了一桌子的菜,陛下并没有在宫中设庆功宴,她自然要好生替李世民与杨暎庆祝一下。李世民与观音婢许久未见,杨暎知道李世民一直想着观音婢,是以吃完饭一直磨磨蹭蹭不肯离去。李世民暗地里甩了杨暎好几个眼刀,杨暎只当没瞧见,只道:“王妃的厨艺越发精进了,这道精烧大肠外酥里嫩的十分可口。”
观音婢笑了:“难得听你夸奖我,再夸几句我听听。”
杨暎瞪了观音婢一眼,端着那盘精烧大肠便走了。
李世民终于有机会将观音婢揽在怀中,他道:“我很想你。”
观音婢回抱住他,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这些事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
数月以来,李世民昼夜征战,难得闲暇时,在帐篷中倒头便睡,已是累极,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委屈与否,此时观音婢这极为简单的一句话,李世民突然觉得自己鼻尖一酸,他想,其实自己的确是委屈的吧。他一向敬重的父亲一直防着自己,他的一腔热血生生被浇的冰凉。
“在这个家里,你不是秦王,你只是我的丈夫,此番回来,若是累了,我们便歇歇。”观音婢察觉到肩窝处的湿意,道:“有些事的确很难做抉择,尤其是父与子、兄与弟、家与国,任何一样若是做不好,都会留下千古骂名。”
李世民说话时带了鼻音,他道:“我在乎的只是天下百姓,并非名声好坏,只要天下久安,我背上骂名又如何?”
此次从宁州归来,李世民一直提不起兴致,除去归京时进宫去给李渊报捷外,再也没入过宫,军府也未去,只是待在家中陪观音婢与孩子。观音婢绝口不提有关宫中之事,只有万贵妃三五不时派个人来关心一下王府的情况。
李世民这副消极怠工的模样,并没有使李建成那伙人放松警惕,相反,众人总以为李世民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为了不被秦王府打个措手不及,众人变着花样的在李渊面前含沙射影,因李世民这些日子确实一直未出府,李渊这心里便有些不踏实了。李世民对宫中的动向了如指掌,心中暗觉好笑,先前他大张旗鼓用兵时,这些人反倒不说什么,眼下他只想享受几天好日子,他们却是如此担惊受怕。
观音婢倒是觉得让那伙人心里不托底也好,省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四处去散播谣言。
李世民在府中尽享天伦之乐,虎子跟在一边直咂舌:“老大啊,放眼全朝,眼下也就您过的最潇洒了。”
李世民正带着儿子李承乾在院中射箭,转眼李承乾已五岁,个头堪堪及李世民的腰,手中抱着张长弓,废了好半天劲才拉开。
李世民蹲在一边,调整好儿子的姿势,又顺手揉了揉儿子的脸蛋,这才抬头瞧了虎子一眼:“羡慕吗?”
虎子嘴角有些抽搐,突厥近日起了内讧,似有分裂之势,分裂出来的那部对于唐,一直虎视眈眈,只是碍于被可汗压着,这才一直蛰伏观察行事,眼下许是他们羽翼渐丰,听闻已有蠢蠢欲动之势。
李渊此番倒是没有传李世民进宫,而后命他前去镇压,听说李渊早已听从了朝中大臣们的意见,准备迁都以减少战争,只是还未做最后决断罢了。
李世民一直以为突厥犯边这事,并不是逃避便能解决的,你需得将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会祖祖辈辈忌惮你。
忠隋的那伙人听到了风向,连忙跑到李世民这来请示。
“依王爷之见,是迁都好还是派兵镇压好?”
李世民正在案前提笔习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一个“伐”字龙飞凤舞于纸上。
众人听李世民说要镇压,心中便有了底,隔日上朝便与赞同迁都那伙人吵了起来,两方争得面红耳赤,仿佛男人养在外面的妾不当心与正室见了面一眼,瞪着眼睛比谁声量高,一旦一方占了上风,另一方定然是捂着胸口几近晕厥的模样,两方人吵了一整个早朝,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下了朝,李渊将李建成叫到了书房,他问:“这事你先前一直未表态,吾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建成这些年一直跟在李渊身边,早便将李渊的心思摸了个透彻,他迟迟不肯下定论,就是因他心中想的与李世民相同,只是支持讨伐的声音还不够响亮,李渊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
李建成自打从仁智宫回来,面色一直很苍白,每当一瞧见他如此,李渊的心中便有些心疼。李建成利用李渊的愧疚心理,成功将太子之位夺回,每每想到李世民被族人孤立、被父亲猜忌,李建成的心中可谓是淋漓畅快。他开口前咳嗽了几声,面色更加不好,他道:“儿臣以为应当震慑突厥,以绝后患才是。我朝中能人辈出,尤其是王弟,更是战无不胜,他威名赫赫,此番派王弟前去作战,定然事半功倍。”
这些事李渊岂能不知道?只是他在这个二儿子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实在有些羞于面对他。
李渊逃避与李世民见面,李世民倒也乐得自在,每日帮着观音婢打打下手,晾些药材。
“老大,王明公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