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拿起屋梁边的洋伞撑了开来,缓缓走出家门,投入即将转为燠热的春末夏初。
“塔悠,要去上班啊?”
“是啊,王妈妈早。”
她扬着淡淡微笑和脚踏车上的妇人打招呼,轻轻将洋伞移向左边遮挡越来越炽烈的阳光,沉静移动的步履不疾不徐宛如一阵安静的微风。
其实她可以是美丽的。
镇上的人都这么说,就在大家初次见到她的时候。
“我对打扮没什么兴趣。”她总是这样淡淡的回应众人,“而且我的个性古板又沉闷,太时髦的装扮不适合我。”
对于淳朴的苗栗小镇居民而言,夏塔悠的低调朴实几乎让人产生错觉,仿佛她和年仅十二岁的弟弟夏禾熙原本就生长于此。他们姐弟俩一个沉稳安静;一个活泼好动,虽然两个月前才刚搬到这里,却已经迅速融入小镇封闭的生活,也因此,那些好奇的小镇居民也下再询问他们的来历和背景。
“塔悠,早啊!”
停下脚步,她转身面对几步远的机车骑士,“刘老师早,我听禾熙说今天你要带他们去采草莓?”
“是啊,这些孩子精力太旺盛了,我刚好把他们带去我亲戚家的草莓园当义工。我听禾熙说他还没去采过草莓呢,那小子从几天前就开始兴奋期待。”
“那今天就麻烦你多照顾我弟弟了。”
“你放心吧,我会的。那么我先去学校了,拜拜!”
带着微笑凝视远去的机车,夏塔悠撑着伞继续走向上班的地点。伞下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娴静自在,平静淡然的姿态仿彿任何事物都无法干扰她……
“嘿,这位穿红衣服的姐姐,你家缺不缺春联啊?”
愉快中带着轻佻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夏塔悠闻声轻轻震了下,下意识地放低洋伞遮掩住自己的半张脸继续往前走,耳朵却不时飘进一些对话内容——
“春联?神经,过年都过多久了,还买春联!”
“不是啊,吴姐姐,我有一次经过你家,发现你们家门口贴的春联还是去年旧的那一对呢!”
“你认得我?”
“怎么会不认得你呢?吴姐姐,你是杂货店老板的妹妹嘛!”
矮胖妇人开心的捣着嘴咯咯直笑,“哎哟你这小伙子真是的,我都已经四十几岁了你还叫我姐姐,我老公姓郑啦,你直接喊我郑太太就可以了。”
“可是叫你姐姐比较亲切嘛!而且你本来就没有多老呀。”
真可耻,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光靠一张嘴就能骗死人不偿命的男人。夏塔悠伸手轻推镜架,敛下眼睫更加压低伞缘。
“你这年轻人真会说话……春联啊,也对啦,我们家门口那一对已经贴很久了,不然你帮我介绍一副吧!”郑太太完全忘了几分钟前自己还对买春联一事感到嗤之以鼻,没办法啊,谁叫卖春联的嘴巴有够甜,而且又俊美得不得了,不捧个场实在有违本意啊!
“让我看看,就这副好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我帮你用橡皮筋卷起来比较好拿。告诉你啊,吴姐姐,当初我在写春联时就这一对春联写得最顺手、最满意呢!”
“这春联是你自己写的啊?字很漂亮嘛,跟你一样俊哦!”
“哎呀!吴姐姐,你就别吃我豆腐了,我会不好意思啦!”
越是走近越是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晰,夏塔悠忍住作呕的表情,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这是她今天起床后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刻,但是如同以往,她绝对不承认向来冷静自持的自己,会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让平静的情绪起了波动。
“小子你真有趣,下次再介绍别人来跟你买春联……欸,夏小姐,早啊,要去上班啊?”虽然正和人说着话,眼尖的郑太太遗是注意到夏塔悠的出现。
“郑太太早。”礼貌的回以问候。
“告诉你哦,我刚刚跟那个帅哥买了对春联,还是他自己用毛笔写的呢!现在能够把毛笔字写得这么漂亮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尤其他又长得这么帅。嘻,我先回去了,赶紧打电话问我大姐要不要买春联。”
“嗯,你慢走。”声调几乎没有高低起伏,夏塔悠握紧伞把低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