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龙君宇刚一坐定,夏侯易顾盼一番,见唯有王褔玉在门外守着,便上前步,拜倒在地,道:“臣还有一事,未向皇上禀明。微臣暗中查访到一些东西,但是若凭此下定论,又觉有些牵强。因事未明朗,倘走漏了风声反而不妥,故此微臣并未在呈给皇上的折子上言明此事,欲回京后当面回禀,听凭皇上圣断。”
“哦,看来其中还果真有蹊跷之处。朕也多少觉得,这件案子不会像表面上的那样寻常。一个县丞旧仆,便敢于勾结盗贼抢劫军粮,未免过于胆大包天了些,背后必定另有其人。能放在明处的,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罗罗而已。”龙君宇轻蔑一笑,手指曲起一下下地轻叩着御案,道:“你先平身吧。说说你所查出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还需你如此谨慎。”
夏侯易谢恩立起身子站定,毕恭毕敬地微低了头,目光只盯在近在咫尺的御案下垂的丝绸桌布上。
只见他略定了定心神,道:“微臣自那位县丞身上查起,多方寻访查证之下,得知那位县丞的女儿三年前,被上一任知州周添寿所看上纳为妾室。
皆因那女子生的相貌不俗,且第二年又生了个儿子,极得周添寿看重,连带着对那县丞也亲密起来,那县丞自是百般奉承。后来周添寿虽擢迁至京师附近的滕州任职,但彼此
不时有书信往来。案发之前,两人间书信往来骤然频繁起来,且那个叫李焕的县丞时而于夜幕之时出城,第二日一早方才返城归家。
表面上看来,这些事情之间似乎没有必然的干系,哪些书信也未尝过目,并不能就此盖棺定论。
但微臣细想之下,深感其间必有不寻常之处,虽不能就此认定他们二人必定涉及了此案,但却也难逃嫌疑。”
说至此夏侯易停住,举目张望了御案后的皇上一眼,见他微微颔首,神色严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他顿住,龙君宇抬眼看向他,带了几分催促地道:“说下去。你不会只查到了这里吧。”
夏侯易低了头,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道:“微臣不才,在庆州府一个月来自寻获所失窃之粮草后,便一直暗中着手追查幕后主使之人。只查到此处,便毫无进展。
不过,微臣对滕州知州周添寿其人,倒是略知一二。影影绰绰地记得,他是先帝嘉兴十五年的进士,当时并未外派,而是直接进了刑部做了一名小吏。三年之后,才放的外任。”
龙君宇敛眉,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方才听了他前面所说的话,深感失望,不想后面一句话却大有深意,离谜底似乎只隔一步之遥。
于是,他张口便道:“嘉兴十五年,主持殿试的似乎不是先帝。那时朕虽年幼,却记得那年秋天先帝身染疾患,直养到第二年的春上方好的。你可还记得,那一年是谁主持的殿试?”
“十数年多去了,老臣记不清了。历年来的殿试都有专人记挡,皇上一查便知。”夏侯易笃定地道。
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夏侯易,是绝不肯让那个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
他已做了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便不是他可以触碰的。
夏侯易心目中理想的为臣之道是,在为国精忠为民请命的同时,也要能保自身周全。然而这又何其之难,故此他退而求其次。
自风华正茂之年,蹚进了官场的这趟浑水的那一刻,夏侯易便对自己说,在可保全自身的情况下,于自己能力所及之内,某些事情还是值得一做的。
比如,这次甘冒风险,接手庆州府此桩颇为棘手的案子,除了圣命难为,与为女儿之故,亦是因为此事在“值得一做”的范畴之内。
对夏侯易所言,龙君宇也不介意,转而问起他在庆州府的一些事来。
之后,龙君宇又对他和颜悦色地道:“夏侯大人立下这般大的功劳,却不肯出言邀赏,朕却是不得不赏你。
自你传回好消息之后,朕便一直在琢磨着该赏你些什么,才能正中你心怀,也不算你白白为朕不顾安危地辛苦了一场。前几日,总算是被朕想到了一样。”
夏侯易心里却有些不淡定,赶忙躬身道:“不敢劳皇上如此费心,但凭皇上随意赏赐些什么,微臣没有不欢喜的。”
龙君宇却微笑着,并不与他多说什么,转而对候在门外的王褔玉,提高了嗓音道:”可曾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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