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蓝烟的毛遂自荐,雨墨半信半疑地接受了。
说起来他以往的活动范围多局限于外院,内院的事情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也不清楚他家二小姐是否下过厨房,做过羹汤。
虽然像他们这样的官宦之家,都是把小姐们按着未来的当家主母来教养的。礼仪规矩自然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能掌家,为了将来在夫家为娘家长脸、孝敬长辈,小姐们也会向手艺了得的厨娘学一两手说得过去的菜式。
按说二小姐身为嫡女,在教养上理应会更完备一些,遗憾的是府中夫人过早地离世,于是就没人在教养上为她费心。老爷素昔公务繁忙,即便能抽些时间来过问二小姐的事,也抵不上夫人的万分之一,不然也不会养成二小姐张扬跋扈,骄纵蛮横的性子。
还好,如今小姐的性子瞧着好了许多,对他这个下人说起话来也温言细语的,全然不见当初的高高在上,不仅不顾安危大老远地来西北寻亲,还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一家人煮饭的事。
话还说的那般笃定,又买了食材来,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小姐三言两句就安排好他们的午膳,就这个干脆利落劲,若说小姐不会做饭铁定没人相信。
反正他是信了。
蓝烟一壁手下揉着面团,一壁指挥着雨墨把洗干净的骨肉放在水里烧开,逼出血沫子后再捞出来,重新换上一锅水再把骨肉放进去大火煮着。
两人各自忙着手头的事,嘴上也不闲着,话题始终围绕着还尚曾露面的夏侯景。
“大哥去哪儿了?晌午饭会回来吃饭吗?”这会约摸快午时正刻(12点)了,却依旧不见兄长夏侯景回来。刚才蓝烟一直没工夫询问兄长的事情,此时说话也不耽误做事情,正好听雨墨讲讲。
没有风箱,雨墨用一把破蒲扇扇着火,还歪着脑袋眼睛时刻关注着膛内的火焰大小,听到蓝烟的问话抬起头来,朝后门外瞅了瞅天色才道:“少爷在划给咱家的荒地上翻土呢,让小的在家照顾老爷,做饭熬药什么的。听劝农的人说要想赶上春耕,就得尽早把荒地给开出来,后头还得不少工夫收拾才能下种。少爷刚学会用牛耕田,路又不近为了节省时间,中午都是小的把饭送到田里去的。”
时节刚至三月,西北的春天比京城那边来的要晚些,不过到底已是入了春,几场春雨过后,天气会很快暖和起来。
要想不误农时,这块荒地确乎得赶早收拾起来。
“翻了几天了?以往大哥可从未做过这个能干的来吗?还是荒地,是旧例还是到咱们家才这样的。”蓝烟有些怀疑上头那些人这样安排的动机。当然她也清楚那些人是不会考虑流放之人原先的身份,只要到了这里就都将被视作屯田所需的重要劳动力,而一旦原有的熟田分配已毕,新来的人就只能苦扒勤做地去开垦荒地。
“像是旧例,比咱家早来了几日的那几家分的也都是荒地。这几日下来少爷差不多已经耕了一半了,少爷如今摸着了窍道,耕起地来比刚开始快多了,照这样用不了三两日就能耕完。”雨墨说起
这个语气倒显得轻快,脸上有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笑意,对自家少爷的能干与有荣焉。
听了雨墨的话,蓝烟不难看出兄长如她一般正在积极都适应着新的生活,不由欣慰地喟叹,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年轻人失去信心与生活的勇气,将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
差遣雨墨去给夏侯易用小火炉熬药,蓝烟又给另外一口锅里添上水,引了火过去准备煮面。
用的柴是枯树劈成的木棒,架上根就能烧很久,火焰很旺,熬骨头的那口锅已经滚开了半晌,渐渐地就有些香气散逸出来,与后檐下由北风送进屋来的药香纠缠在一起。
趁着这个空闲,蓝烟把这间厨房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刚才在门后东墙脚的柜子里取面时,就见到面粉袋子旁边还放着几个小布袋。这会一一打开,但见都是些粮食,如大米、糯米、玉米面、黄豆之类。
父兄在住的房子上不显山不露水,力求与卫所里大多数住户一样,好在在吃食上还是讲究的。也是,这些都在暗处,没必要过于遮着掩着,也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着跑去人家家里瞧瞧人家都吃的什么饭,是比自家吃的好,还是吃的孬。
然而,有了这些细粮食,也不见得那父子俩就能吃好。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着家里的这三个男人来说,难的不是没有米粮,而是没个会做饭的人,有好东西也都能给做坏了,糟践了。
故此她的到来,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场及时雨。
隔断墙后面是一张九成新的大案板,紧抵着隔断墙与东墙,给西边的门洞留出足够出入的空间来。擀面杖、厨刀、小笤帚、锅铲、汤勺等一应厨具都很完备,似是当初成套买下来的,却又都像是没用过一般地崭新。酱醋油盐茶这些东西也都不缺,碗碟盆盘都是成套的,只不过成色都是极普通的那种。
看过这些之后,蓝烟更是觉得这里万事俱备,只等着她这股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