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川被吵醒,伸完一个懒腰,便生龙活虎地接腔道:“是啊,接下来还得跟江爷学几招绝活儿,看是怎么记帐、收帐……”
“收帐?是想直接收到自己的口袋吧?”程耀祖冷不防地走了过来,冷言冷语地插嘴道:“我想江爷应该很清楚,我程耀祖才是油坊的主子爷,再说,两位堂弟大字认不得一斗,又有本事看帐了吗?”
程大山冷哼一声,“你离开三十年,是谁在帮你看着油坊?”
“那又是谁帮程家拿回油坊?”
“吵什么?”程顺也出现了,环视三个不肖子孙,怒道:“叫你们做事,却是一个个不济事!还得我老人家亲自出面,叫阿照也看笑话了。”
“二爷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江照影平静地道。
二老爷程耀祖却是抢着道:“江爷,我就是来找你谈事情,想赚钱还是得重根基,你手上应该有全部提供上等芝麻的农家名单,也知道怎么拿捏收购价格,这一切我都得仰仗你。”
“这得坐下来慢慢说。”
“那我请客,找个地方,咱们边吃边谈。”
这还得了!程大山和程大川相视大惊,急忙道:“我们也要去。”
“去去去,大家都去。”程顺干脆带兵打仗,发号施令,“阿照回来一段时间了,也该为他准备一席接风酒了。”
程耀祖斜视程顺一眼,从鼻子哼出声音,还是拉了一张笑脸。
“江爷,今晚就上万花楼吧。”
即使话题绕着他打转,江照影的神情仍不受波动,问什么,回什么,彷若事不关己,直到听到了万花楼,他才缓缓抬眼,眸子里闪出异光。
“万花楼的女人俗艳,酒质低劣,倒不如上邀月楼。”
“好!果然是四少爷!”程家四人一起点头。
被晾在一边的伙计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酒楼?!难道,那个浮浪公子江四少爷又回来了吗?
夜空星光稀疏,人间华灯初上。
邀月楼灯火灿然,纱缦轻扬,柳浪莺啼,浓烈的酒香随风四散。
“爹,我实在不能喝酒。”侯观云垮着一张俊脸,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又指了指自己破相的脸孔,“您瞧,都起疹子了。”
侯万金当着知府大人面前,不好发作,忙哈哈笑道:“我这儿子年纪轻,不堪酒力,请大人不要见怪。”
知府既想表示严重关切,又伯被侯观云的疹子传染,忙起身退后两步,远远地眯眼审视“病情”,吃惊地道:“哎呀,这疹子可严重了,侯老爷,不如快送侯公子回府,延医诊治。”
“呜!头好晕,我一定醉了。”侯观云又惨呼一声。
“还不快回去休息!”侯万金瞪了儿子。
“大人,您慢喝!这酒太毒了,我的疹子好痒!”侯观云抓了抓脸,摇摇摆摆地起身打揖,又吓得知府连退三步。
两个随从闪进房间,抬走少爷专居的黄花梨木圈椅,外头另外六个待命的随从见到少爷出门,立刻浩浩荡荡地为少爷开路。
侯观云摸摸脸颊,娘妆台上的那些什么香膏、花露还真有效,他随便偷抹了几把,就让他有如水豆腐似的俊美脸蛋变成了一碗红豆汤。
唉!娘成天往脸上抹“毒药”,难怪爹总是敬娘而远之了。
“哟!侯公子您不多坐一会儿?”倚在廊边的娇媚姑娘喊住他,蓦地个个花容失色,“赫!您的脸怎么了?被蚊子叮成这样?”
他故意歪了一下脚步,笑咪咪地道:“我让两只叫作贪财的蚊子给叮得满头包,再不回家吃解药,就要毒发身亡了。”
“呵!邀月楼哪有什么蚊子?要有也给熏香熏死了。”
“先蒸死的是我吧?”侯观云摇头晃脑,闭住气息走过长廊。
前头房间传来清越的琵琶声,几个男人大声说笑,他听着声音十分耳熟,忙打手势要随从停下脚步,自己则往窗格子缝里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