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喝杯茶解解渴吧。”
只唬得栓儿连忙跳起来,站到一旁,不敢受她的礼。
由此可见,小夏婆子对夏九儿并不是一味放纵的,还是颇花了一番心思的。只是,夏九儿有八个溺爱她的哥哥,尤其还要加上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和参照物的爹。这就注定了九儿姑娘的成长道路是曲折而又难以预测的。
这不,九儿这一番做作。几个哥哥们立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呼我家九儿长大了。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夏二哥今日格外对了九儿的眼缘。仿佛,昨儿揍二哥的人并不是她夏九儿。
小姑娘肉乎乎的小手热情地拉着二哥哥,细声细气地说:“二哥哥,大美人。”
彼时,夏二哥正喝着茶水,笑吟吟地看着九妹妹。这一口茶水直接就喷在了九儿的脸上。小丫头也不生气,抹了抹脸又说道:“看着”因为话说的还不甚利落,顿了顿才接道:“水灵灵的。”
夏二哥毛骨悚然地四下张望,这是个什么情况啊?谁来告诉我一下啊?
弟弟们、侄子们看着夏二哥粗旷的大脸,只笑得脸酸肚痛。
“夸她漂亮!”
大嫂子凉凉地又添了一句“不然她能念叨你一天。”
夏二哥从善如流,连忙扛起九儿:“我们九儿最漂亮,比那凤仙花都好看。”果然,夏九儿喜滋滋地笑了,再不提二哥哥是个大美人这个话题。
夏二哥长嘘一口气,回头再看大嫂,总觉得黑壮的大嫂头顶飘着好巨大的一片阴影。
造孽哟!
有了夏二哥,秋收的时候夏家那点地就不够干的了。不过三五天,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其他的粮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早早拉进城里卖了个好价钱。
这些银钱再加上夏二哥这次贩马拿回来的,居然有二百多两。
小夏婆子跟老夏婆子商量着分了三份,一份给五哥的亲事用,一份拿来添了十几亩地,还有一份却是预备给夏四哥和夏二哥应急用的。
夏二哥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倒是夏四嫂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对于小夏婆子管家教子,老夏婆子是有诸多不满的。
从早些年,夏大哥还没有成人,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劳力,小夏婆子却执拗地将嫁妆换了几亩地。这般年年租给别人种,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钱。
依着老夏婆子的心思,这笔钱放到县城相熟人家的铺子里收利钱多好。可那是小夏婆子的嫁妆,老夏婆子虽然生气也没有什么办法。
夏大哥作为长子,老夏婆子跟夏秀才是寄予了厚望的。结果,夏大哥不过七、八岁,识了几个字,能算点账就再不肯念书了。小夏婆子也不劝,就让他下地干活去了,当时说的是:“早早知道农活辛苦,自然就回来读书了。”
老夏婆子私下里不知道说了夏秀才多少次,这长子若是走了正道,后面的弟弟们才不会长歪了。每次夏秀才都被劝说的好好的,表示一定要好好管教长子。然后,长不过三、五日,短不过一、两日,就放任自流了。
等到夏大哥娶媳妇的时候,按老夏婆子的意思,这个长媳,一定要找个能拿得出手的,家世什么的也要相当才行。
小夏婆子却看中了农户出身的夏大嫂。
夏大嫂是王家的长女,能干泼辣,也晓得照拂年幼的弟弟们。可到底见识有限,长得跟漂亮不沾边不说,为人更是牙尖嘴利,这些年来没少跟邻里吵架,生生地将他们夏家淳厚的家风给败坏了。
老夏婆子的担忧也很快就得到了印证,夏二哥走歪了。
自打夏大嫂现夏二哥食量颇大,脸上就带出几分厌恶的神色。小夏婆子不说压服着夏大嫂,还默许了夏二哥出去闯荡。虽说也哭了两日,但比起老夏婆子抹脖子上吊,那又不算什么了。
等到后来夏三哥去城里学徒、四哥去学木匠,老夏婆子真真是被这个儿媳妇气疯了。那木匠,学徒能有什么前途。那就是个小手艺人,一辈子都做不大。
小夏婆子也不跟婆婆吵,只跟夏秀才算帐。嘴巴说得更是动听:“娘亲年纪大了,盼着子孙们成器。可咱们做儿孙的,怎能为了一己私利让娘亲这么大的年纪还跟着我们吃苦。”
那时,夏秀才弃了科举一途,自己无甚成就,学生自然也不多,束修不过几吊钱。家里吃的用的还是小夏婆子的嫁妆支应着,也只好替媳妇扛着老夏婆子的怒火。只说他们都不是读书的材料,白浪费银钱罢了。
五哥儿书读得比其他哥哥们都好,也早早考了秀才。照理,本该更进一步。谁想,小夏婆子竟让儿子拉下脸皮去谋个小小的文书。虽则在这个小村子里,这般小小年纪在县里做着文书已经是独一份了,但比起举人,进士来,那真是不值一提。
小夏婆子却对每个儿子都很满意。似乎一眼望过去,个个都很出息。
有时,夏秀才感叹:时不我与,怀才不遇!
小夏婆子若在一旁听了,总是微笑不语。
这也颇让老夏婆子跳脚。不管你这里怎样火烧屁股的着急,她那厢总是这般慢声细语,末了还要嫣然一笑。
可是,这些牢骚对着乡邻是没法说的。且不说小夏婆子待人有礼,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尽着婆婆吃用。就是这五个让老夏婆子极度不满意的孙子,乡里人都是羡慕得紧的。
老夏婆子在这个春风化雨的媳妇面前是完败的。
同时完败的还有夏大嫂。自打夏二哥出外谋前程,夏大哥就再没给过她好脸色。尽管这几年夏二哥看着也不错,但夏大嫂就是无法在婆婆面前挺直腰杆。经过了这么些年,夏大嫂也早看出来了。当年就是没有她挤兑,夏二哥也不见得留在村里。
可谁让她当时没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