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亦知眼下城外燕军兵强马壮,京师人心惶惶旦夕即破。他当下传声道谢敛息提气,但见青光流散两人身形乍分,柳少阳已顺着卢秋云掌劲方位,掠影倏朝人丛之外飞跃而去。
这番变故突然四遭诸人俱未料到,待得省过神来飞身挺剑舞刃来追,柳少阳已堪堪跃出重围,猱身闪入昏暗的巷陌之中。
楚望南深知此番高手毕集方占上风,如今多事之秋朝廷危殆,若不能擒杀柳少阳只怕日后再无机会。眼见卢秋云竟助柳少阳脱遁而去,勃然怒道:“卢老道,你暗助反贼罪不可赦,楚某回去再与你算账!”说话间劲意动足下如电,蓝影晃动已赶将出去。
柳少阳心知这伙府门中人也多是奉命难违,委实不愿害了这些人的性命,当下不作纠缠一路往北折西而去。
他伏高窜低间行出三五里远,耳闻叫嚷之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居高定睛四下瞧过,但瞅街巷之中百姓窜避不迭,火把晃动通透映红天际,心想:“这番一闹惹得动静着实不小,眼下我且明里往城外奔过,省得有兵痞趁火打劫搅扰城中百姓!”
旋即收了宝剑袖袍鼓荡抖擞精神,纵喝数声自屋脊飘落至三山街街心,凝转真气劈空掌扫开涌来的明军,步法飒然往西迤逦行去。
众明廷侍卫军卒见他孤身一人如此大胆,纷纷赶来都想擒杀柳少阳邀功。这些人里好些本就是武林中人自不乏好手,但纵然不遗余力还未近身便多半扑跌于地,难沾柳少阳衣衫半角。
半晌功夫渐至三山门左近,后面楚望南率青城派弟子赶将上来。柳少阳斗至此时唯觉豪气勃酣畅淋漓,当下反身长啸一声也不拔剑,真气激荡下指端迸出“嗤嗤”气劲,六十四路“龙蛇剑法”意转凌厉行云流水,全力施为幻出紫电青光连攻楚望南上盘要穴。
楚望南猛见柳少阳指法如电甚是了得,凛然间紧忙拈诀舞剑招来迎。二人兔起鹘落之间,但闻“噼啪”之声密如炒豆。
待得柳少阳所聚真息吐毕一轮气剑施罢,楚望南肩头锐痛已然有鲜血溢出,手中的青钢宝刃更是凭添六七处豁口倏而断折,不由骇忖:“想不到这魔头竟会如此了得,这等身手倘若与之硬拼,岂不是徒然送命?”
他当下撇了宝剑抽身掠退数丈,脱下道袍荡作长练屏护周身,高喝道:“大家伙四面围住施铳放箭,只莫让此獠遁了死活不论!”
数十名青城派弟子齐应分守四隅,众锦衣卫与京营守备的明军也四下散开,纷纷抬铳张弩来射。
柳少阳于起落之间将楚望南刺伤逼退,真息吐纳气机调畅,左手拔出赤虹剑扫开四面激迸蒺失,右手掌裹劲力出千钧扫开拦路之敌。明廷诸人围斗下虽有心立功,但挨着柳少阳身畔为无俦掌力所催,尽数踉跄东倒西歪。
如此又行百余步堪至三山门侧,柳少阳连运真息不歇渐觉疲惫气滞。他正盘算纵出城去甩开追兵,忽有一高瘦汉子身法如电不为掌风所逼,只瞬息竟抢到自己身前尺许,双掌并出来击柳少阳肋腹。
柳少阳余光觑瞅此人身法高明似曾见过,心知来了高手右掌陡沉拍出格挡。“波”地一声二人三掌相接,柳少阳只觉此人掌上力道甚弱,暗叫一声:“不好!”
他眼见此人欺得左近身法高妙,以为碰上劲敌不敢怠慢,右掌之上骤聚八成功力。哪知掌相碰之下猛觉对方力微,倘若任由劲非得把对方打得骨断筋折送命不可。
柳少阳这些日子常悔经年恶战多有杀伤,每思冤魂凄凉实不愿再添血债。此时眼见又夺人命实非本意大不落忍,本能拼得真息逆运收劲反转。
哪知自己劲力甫收,倏觉掌心有股炽热炎流直入经脉。柳少阳此际旧息纳转新气未生,竟为这股灼流瞬间趁虚而入,唯觉如火焚身手足僵劲,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
那高瘦汉子偷袭得手狞笑一声,右肘斜翻来撞柳少阳胸口。柳少阳遭此暗袭心知生死攸关,电光火石间汇聚真元护住前胸要害。
只听得“砰”地一声,柳少阳胸口受击借力飞出行险脱身,落在数丈开外忍痛勉强站定。待朝那高瘦汉子打眼瞧时,不禁心头怒起剑眉顿竖,愠道:“姓孙的,你这般行径恁地卑鄙无耻!咱们当年虽有架梁,但这些年柳某并没有开罪过阁下,你却为何仍要使诈照面猝下杀手!”
原来此人深目薄唇面如膏石,着袭玄袍在夜幕中透着几分可怖,不是龙虎派掌门孙玄宗却又是谁!
众人转眼功夫四下围定,楚望南道:“孙道长来得正好,你我若能合力擒杀此贼,便是大功一件!”
孙玄宗一双怪眼狠狠盯在柳少阳身上,漫声道:“孙某寻他只是有些敝派的私事,举手之劳不敢向朝廷邀功!”说罢踏上半步目透阴寒,一字一句道:“柳门主,咱们之间的恩怨倒也好说,但老夫今日是替我那江侄女讨个公道。当年我江师弟交给你的龙虎派圣物,你这便拿出来罢!”
柳少阳闻言一怔,嘴唇微动没有说话。孙玄宗冷笑数声,又道:“你是想问这些老夫是怎么知道的吧?嘿嘿,常言道:‘欲人勿知,莫若勿为’。当初我师弟在海外传你衣钵,临终又把女儿托付给了你,这才会把龙虎派的圣物与你一个外人保管。但你回了中土便始乱终弃另寻新欢,这等恶行老夫知道了如何能善罢甘休。如今费了这许多年光景终于将你逮着,说什么也要把我龙虎派的东西物归原主!”
柳少阳听了这话好似五雷轰顶,一时恍惚已然觉不出身上的疼痛,讷然道:“原来这些你都知道了……雪茵她眼下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