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雨一行北上,赵秽静跟行左右,他总寻得遮风挡雨之处,黑夜里佩刀而眠。这一路上人多了周穆雨倒不觉得无趣,好似日日夜夜变得迅速,秋去冬来得浑然不觉,直到落叶尽落,刺骨的寒风凌冽地打在脸上,缓缓落下的细雨夹杂着粒粒冰晶。
红鬃马踏着林间小路,马鞭急促。树影从眼前快速掠过,视野的尽头逐渐开阔。
黄昏时分,他们停在林间休养,马儿拴在树干上低着头吃着地上落叶,黄草。赵秽静熟练的生起火来,取出砂锅,将壶里的生水全倒了进去。周穆雨望着远方,无所事事的她捡起木枝在手里把玩。赵秽静看在眼里,吩咐起府里弟子打猎拿粮。“想什么呢?”赵秽静笑问道,蹲坐到她的身旁。
周穆雨拿着木枝指望向远方。“只可惜林木挡住了这大美的夕阳,那样美的云,似乎是快要融化的金子,又像是一场无边际的一场天火。”周穆雨的脸上布满夕阳撒在人间里的金光,时间像是在她的双眸间恍然消逝一般,就连风也只轻轻拍打肩头,不忍将她唤醒。
赵秽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不仅在美不胜收的夕阳中,更多的停留在她的脸颊。她此刻两鬓的几缀华发,额头间,眼角上清晰的细纹。“看不到,看不到的话明天的夕阳一定更美。”
“明日复明日,明日几多呢?当下的夕阳也就这时候看得出来美,能坐下好好欣赏。”
月亮的新辉挂在高空,在夕阳未落的天空下并不起眼,一两颗星星黯淡的闪烁,丛间逐渐风啸,一曲萧音低沉辗转。赵秽静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想打破饶了她的兴致,愣了好一会儿才听得进去萧曲真意,于是手拍膝盖,头不自觉随着萧音律动,
一曲终落,赵秽静再睁开眼时,才发现家中子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们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活,有的更像是偷偷观瞧,神情中多有笑意,嘴巴碎念念地不知再讲些什么。火光照得他脸上通红,他这才发觉,天边只剩下一道金边,月亮已经到了头顶。
“饭做好了没有?”赵秽静并未因此恼怒,说完看向周穆雨,她向赵秽静伸出了一只手,示意拉他起来。
“这几日多谢兄弟几个的照顾,有你们陪我,路程快了很多。”周穆雨一边分菜汤,一边笑道。“明天我穿过归义军的边境之后你们就回去吧,再往前面你们可不好往回走。”
“没事,不用担心我们,堂主说一定要亲眼看你安全到达我们才能回去,就这样回去我们会挨打的。”赵秽静接过盛着菜汤的碗,笑道。
“真的不用,你就说把我送到目的地就好了,话怎么说,不都全由你们说的?放心吧,等我回去之后不会拆穿你们的。”周穆雨捧着菜汤坐到了赵秽静身旁,笑道。“我的身手你们还不了解吗?出了归义军的地界以后再有什么事我可说不准了,你们早些回家吧,也替我向婷儿,千念报个平安。”
“那好吧。”赵秽静长叹了一口气,他并非顺水推舟,而是不愿强求。“还请恕我们不远送了。”
“你们已经送得够远了,还不够远?”周穆雨笑道,从腰间取出水壶,打开放在了赵秽静的鼻下。
“这是酒啊!”赵秽静仔细闻了又闻,越闻越觉得熟悉。“这是家里的酒,是三叔酿的?”
“臭小子这鼻子还挺尖。”周穆雨笑道,拍了拍赵秽静的脑袋。“没错,趁宋叔睡着的时候顺出来的佳酿。本来想着等到了之后慢慢喝呢,我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都来分一点,虽然喝不到尽兴,但身上暖和,晚上睡得香!”
“那多谢周姐姐,多谢周女侠了!”赵秽静笑道,一众子弟高举碗筷,笑着随声依附。
看着他们的笑颜,周穆雨笑得越来越开怀,眼中闪着泪花,心底里又由衷的不舍。他在这是才读懂了师父的教会,周灵的话。短短几年光景,她到此才发觉那边是自己苦苦所寻的温暖,她在这时才发觉子的的心田有一股暖意,是不只何时有人将它重新引燃,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熄灭,只是才将缓缓将它靠近。周穆雨越想心里的酸甜苦辣就越清晰,对他们越是思念她就越想早日能到此行的目的地,越想越不想离开他们。
“姐姐这次,是去往何方?”这一路都没听间周穆雨有过提及,明日即将分离,赵秽静终鼓起勇气提起。火柴烧得噼里啪啦地响,青烟随着风迹不知飘往何处。
“穿过归义军之后,再往北走就到胜州了。胜州城北有一处村镇,建有堡垒以防契丹兵夜袭砸抢。听说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周穆雨说着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她想来赵秽静问起是为了给张婷一个答复,自己却不禁说起了别事。
“等我们回去姐姐可一定要写信报个平安,如果没有找到你想找的人也要差人送上一封。到时我一定带着弟兄们接你,还是在此处,我会一直等你。”
“好,一言为定!”二人捧杯,将残酒一饮而尽。
次日午时未过,天色一片阴云不散,远处雷鸣传来两三轰隆。赵秽静驻留在原地目送周穆雨越来越远。“要下雨了,别忘了戴好蓑衣!”赵秽静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喊,心想她已经听不到了。他想要不要追上去把要讲的话说给她听,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又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要不然就该错过年关了。”赵秽静挥了挥衣袖,掉转马头,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月光下夜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马声嘶鸣。那是一处原野荒郊,雨后的泥土湿润发软,伴随着干草扬起,急促地马蹄蹋在泥土的声音腾腾作响。背后火把照亮了夜行人的背影,拿着火的一行人另一只手拿着弯刀,嘴里振振有词,他们挥舞着马鞭,马尔向他疾奔。
伴随着他们的马明显比他们更快,不多一会儿,数十余人已将他团团围住。他并不惊慌,在火把的映衬下摘下了斗笠,松开了面纱。火光映照在他的脸颊,契丹兵士见此人神情更加坚定,指着他说着契丹语。其人便是他们懊恼已久的拓跋杰。
“拓跋杰,你已经没有出路了,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昧先几者非明哲。我朝向来爱才,且重汉臣,相信陛下一定会对你既往不咎,说不定还能谋个官职。乖乖和我们回去吧。”其身旁有汉臣,为拓跋杰解释其契丹话中含义。
拓跋杰指推刀镡,不向他回答,神情中带有轻蔑,嘴上忍不住嬉笑出了声。“倒像是真不知道你们有多大本事!”拓跋杰轻踢马肚,抽刀直指他们,朝向他们奔来。
那契丹人大喊一声,除过汉臣,十余兵士挥刀皆向拓跋杰奔来。
他们越来越近,拓跋杰未感丝毫恐意,挥刀气力流转,力随刀舞。契丹手持弯刀比拓跋杰能短上不少,但他们的马快上不少,他们伤不及拓跋杰,拓跋杰也伤不到他们丝毫。
契丹汉臣拿着弓箭瞄准拓跋杰,一枚暗箭从远处而来,直勾勾刺进了拓跋杰马的眼睛里,马而一声长鸣,倒在了地上。
拓跋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才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他神情变得越发凶狠,淋在身上的血更显得他杀意满满。他双手举刀大喊一声,便向那十余契丹兵冲来。
拓跋杰单脚蹬地一跃而起便有一人多高,他挥刀横砍,这一刀却砍到了铁甲之上,并未有伤及其丝毫。他一手抓住缰绳,到防止自己掉在地上被马踏死,一只脚正正好好踩刀了马镫上不至于失衡,看准腰间铁甲缝隙他另一只手刺刀了解了他的性命。
其余兵士见他躲在马群挥刀边朝拓跋杰砍去,眼瞧刀已经快到脖颈之处。突然一枚柳叶刀不知从何处而来,正正好好打在弯刀之上,弯刀断成两截,短刀打在马身又割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接喷在拓跋杰的脸上。
那马儿吃到痛楚,一声长鸣便发了疯一般跳跃,想把他们摔下来。马尔受了惊,其余马儿也腾出了空位。拓跋杰踩着马镫借力一跃而起,顺势落到了地上。待他他重新站起身来,其余契丹兵已经调转了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