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股无名地烦躁之气向他涌来。
他突然特别想逃离这个院子,这间屋子,这张床,这张轮椅。
他看了看自己,明白自己一旦离开了这些东西便无处可去。
咬了咬牙,忍着一阵钻心地腰痛,他拉过轮椅,吃力地将身子挪过去。
现在越来越困难了。他折腾了半天,这才坐稳。便胡乱地披了一件衣裳,将素日常盖的毛毯往腿上一搭,转动轮椅,驶到他常去的那个湖心小亭。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似乎只有呆在那里才能感到一丝心灵平静。
“谷主……”
他坐了一会儿,赵谦和赶过来将一个火盆放到他的身边。又给他送来一个茶炉。
“夜里冷,坐一会儿就回去罢。”他泡了一壶茶,放到他手边。
他沉默,默默地看着暗蓝色的湖水。
心情不好,他谁也不理。
“这是刚刚煎好的药……”
赵谦和小心地将热腾腾的药碗放到他面前的木桌上。
“我去了。”
“……”
他走不了几步,就听见水里“叮咚”一声。
不用想,慕容无风已将那一碗药扔进了湖中。
赵谦和心里一阵长叹,只有荷衣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肯老老实实地吃药。
湖上的风有些冷。
湖水在他的脚下无声地流动着。
时间和记忆也缓缓地从他的眼前流过。
一个人独坐的时候,会想起很多事情。
一生中的一些美好时光,或者,生活中的有趣片断。
在慕容无风的记忆里,有关荷衣的片断总是充满了风景。
朝雾初升的神女峰……冷月下的天山……塞北草原上的马车……“小江南”冰凉的水井和宁静的垂花门……淡紫色星光下的湖面上和随波微漾的小船……
后来,他们一起又去了一次那个墓地。
那里有一个他们合葬的墓。
赵谦和坚持要把墓去掉……那只一个衣冠冢。既然人已活着回来,要墓何益?
“不必。反正我们早晚也会死掉,就留在这里好啦。”
他的话把赵谦和吓了一跳。
荷衣在一旁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好象这句话很有趣。
然后他们夫妻俩同时笑了起来。
赵谦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这两个人是怎么啦?
那天晚上,荷衣硬是要到墓地里去埋掉他留在冰室里的那条断腿。
他只好陪着她一起去。
那只漆黑的盒子,他从没有打开过。
他的记忆中只有刀光一闪,如此而已。何况对于自己的身体,他一向都很漠然。
荷衣却说倘若老是把它放在冰室里,他的风湿会加重。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她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可是,他也懒得和她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