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用指尖拂去她脸庞上的水珠,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湿的,便索性撒了她一脸的水,恼得她提起衣裙直追着他打,在溪水中盛开了朵朵清漪水莲。
只是她的步伐怎跟得上他?在一阵追打无果之后,气恼地坐在岸边,脚发泄似的踢打着溪水,他只得返回,站在她面前任她把自己淋成一只落汤鸡。
笑声似银铃般不绝于耳,与火红木棉树上的翠禽珍鸟相应和鸣,在春日暖阳的抚慰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秀可喜,泛着柔和的光辉。
岸边的小桶渐渐满了起来,但除了他与她一起捉的那一条锦鲤外,没有一条是经她的手的,全是他捉的。一条两条三条,直到她觉得再这么捉下去便有些违背科学发展观了,他们才住了手。乐滋滋地提着鱼后屋里,湿嗒嗒的脚在沙地上踩出了一排排脚印,延伸到末尾的小屋里。
面对这一桶鱼,她有些为难了,这里面少说也有十条鱼,显然他们是吃不完的,虽然河里不缺鱼,他们吃一辈子都够,可是本着“慈悲为怀”的思想,她还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濂睿,想让他将一部分放生。
这才注意到他在擦拭着八个青花瓷碗,深蓝的纹路平贴于碗身,浑然天成一般,图案虽只是些锦花火树,却也有几分平和、深远之意,不太似平常人家所用的瓷碗。
他的目光爱怜地停留在碗上,仔细、轻柔地擦着,无限怀恋地说道:“这些碗具是我娘当年用过的,她曾说这些便是她的宝贝。”
她疑惑地问道:“那为何置之于此而不顾呢?”他的目光一顿,随后缓缓道:“许是……许是想着有朝一日还能还乡吧,便把宝贝都留在此处,待归来之时仍能看见一如儿时的家。娘她……她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她喜欢的是如这里一般宁和的世外桃源。”
她未再问什么,她对于那些编造出来的故事不感兴趣。可他却似断线之珠般滔滔不绝起来:“儿时,因家中有许多兄弟姐妹,爹的宠爱便难以普及到每一个人身上,我与众兄弟姐妹又颇为疏远,娘便是我唯一的伴。爹纳的妾愈来愈多,而娘从未说过一句不是,她还是那么祥和,那么亲切,只有我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她会一人在窗前独自对月怅然。于是我发奋用功,希望通过自己的才能让爹注意到我,注意到娘。终于,终于到了我十一岁之时,我自觉各方面已然超乎众人了,爹也稍有关注到我,然而我还未来得及欣喜,家中便遭遇变故,爹因此气急攻心而亡,娘也跟着去了……蓦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呵,那种感觉真的是……如掉进了冰窟里一般,彻骨的寒冷,我无意留在京城这片伤心地,决定独自一人隐居山林,过着如娘原来的生活一般的生活,而大哥也正有此意,便与我结伴同行了。”
她不由得抿嘴,这故事编得还颇为煽情,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听得正入神时,他回头对她桀然一笑道:“念叨了这么多,霖儿怎不讲讲自己?”
她一怔,轻笑道:“我自九岁起便与你相识,我有何事是你不知的?若是这九岁前的事,又有何事是异于九岁之后的?隐村的生活是一碗清水,一望便知底。”
“不,那不一样,目之所及的仅是表象,我想明了的是你的心思。”他边说着,边把鱼一条一条装入碗中,鱼儿挣扎了几下又落入了水中,她这才注意到他抓的鱼仅有两条是大的,其余均是小巧玲珑的小鱼儿,大鱼是今日的膳食,小鱼便是景观了。
“我能有何心思,即便是有,你不也早已了然么?”她笑着回道,伸手去逗弄碗中的小鱼儿,他从后背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呼出的气息轻缓地在她的发丝间游荡,悠然道:“但愿如此吧。”
屋子里一切都未改变,只是有些情愫却在潜滋暗长,令她有些压抑,是什么呢?连她也捉摸不清。
无何,她推却了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莞尔一笑道:“也临近晌午时分了,不如我们做饭去吧。”
他点头表示同意,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向厨房步去。
八个瓷碗并排列于木柜之上,小鱼儿在里边翻腾,不时溅起些许水花。溅落在某人的发丝上,霎时又恢复了宁静。
“该放油啦,别发呆了!”她对着林濂睿指手画脚,他不精的厨艺令她很难想象昨日的晚餐是他做的,虽然自己从旁观察了一会儿,但那毕竟已临近尾声,莫不是有枪手潜伏在此?她暗自腹诽道。
“霖儿,我自有分寸,油放多了吃着腻。”他死鸭子嘴硬地反驳道,她也懒得理他,敷衍道:“是啦是啦,那你便莫放了。既然你这么有分寸,自己做好了,我出去透透气。”
沉霖步出小屋,轻轻地拉合上木门。一转头便看见门外的人影,微笑着向那人走去,擦了擦他鬓角的水珠,微笑道:“怎地如此不小心?水花儿溅落到了头上。”
渊笑得如沐春风,柔声细语:“真是令我意外呢,凤公主。”
第二十四章 世外桃花源(四)
沉霖扁了扁嘴道:“莫唤我公主,被他人听去不好,倒是你,怎地手脚如此慢,害得我与那人多相处了一日。”
渊将手从雪白的广袖中伸出,圆滑的指尖轻触门板,里面一切如旧,只是林濂睿已倒在地上。
她缓步向林濂睿走去,蹲下身来,轻抚了他鬓角的碎发,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她目不斜视地说道:“其实你也颇为厉害,我本以为似他这般的厉害角色,怎地也需周旋上几回,不料你却如此轻易别解决了。”
渊仍是微笑道:“那倒是托了你的福,若不是你在,他何以如此掉以轻心,竟不觉油里已被我掺了迷香,你的魅力可不一般呢。”
她却不以为然,手里仍绞弄着林濂睿的发丝,轻笑道:“你还真道是他被我迷住了?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过于轻敌,才让你得了空,在油里下了迷药。话虽如此,谁人会重视一个乡野小丫头?他如此放松戒备,倒是令我方便不少。”
渊悠然坐在木椅上,环顾了一下四周,随意道:“说说吧,那日你何以如此坚信我会帮你,还不惜与他发生争执,好避开他的耳目,与我商谈?”
她站起了身,拍拍手,嘴角弯起了新月,背对着渊说道:“你以为,你未与他一般轻敌吗?你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吗?你以为,我未曾察觉你动的那些小手脚吗?在我眼里,你与他皆是一样的。本不必如此费周折,溟墨袭击我的第二日早晨,你来找我之时,我本想与你说明,却不料他对你如此戒备,令我无与你单独交谈的机会,只得借争吵之机引开他。我料想他定会去寻些法子逗我开心或是取得我的信任,却不料他想出那么个馊主意……”
渊倒也不怒不恼,微笑依旧挂在脸上,说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我与他既是一样的,你为何不随他去,而选择与我合作呢?”
只见她浓眉微蹙,抿嘴道:“因为他太不讨喜了,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与你一起,倒还礼遇一些。”那模样俊俏可爱,全然十五岁少女应有的颜容,心思却不似表面这般纯真。
渊不禁笑出声来,说道:“我寻思了许多理由,却未想到竟如此简单,着实令我意外,你倒也放心,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她轻笑道:“你若当真要杀我,早下手了,何需等到此时?我知道无论你亦或是他,都需要利用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