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浅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然后小赵忞清脆的声音在外面喊道:“爹爹,娘亲,起来了么?”
“君子守礼,你应该叫父王,母妃。”砚台那粗声粗气的声音纠正道。
小赵忞争辩道:“爹爹让我这么叫的,他不喜欢我叫他父王,我要不顺承爹爹的意思,那岂不是不孝了?你说是礼大,还是孝大?”
砚台琢磨了一下,似乎下了个总结:“百善孝为先,自然是孝大了,那你就叫爹娘吧。”
小赵忞得意的笑了,继续叫门:“爹爹,娘亲,开门呀,我要进来啦。”
哗啦,门被推开了,小赵忞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砚台又道:“不行,不行,你又失礼啦,你爹娘并没有允许你进来,你就进来了,失礼,失礼!”
小赵忞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赵谦了,大叫道:“还讲什么礼啊,我爹爹病啦!”
砚台还在那拽词哪:“事有轻重缓急,生死关头,也顾不得礼了。。。快把我放过去,我帮他诊诊脉!”
小赵忞摘下链子,将砚台放到赵谦的手腕上,砚台感觉了一番赵谦的脉象:“没事,脉象平和的很,一点病都没有。”
小赵忞趴在赵谦的头边,伸出小手轻轻抹了点赵谦眼角的泪水,伸到砚台面前:“还没事呐,你看,爹爹都疼哭啦。”
砚台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肯定不是疼哭的,我再细诊诊,脉象郁结,应是情伤五脏。。。”
小赵忞一把将砚台拎了起来,又戴回了脖子上,不满道:“刚才还说脉象平和,现在又说脉象郁结,你净瞎说,我不信你啦。”
砚台还要分辨,小赵忞将它往衣服里一塞,彻底让它不见天日了。然后抱着赵谦的胳膊使劲晃:“爹爹,爹爹,你怎么啦,哪不舒服啊?娘,娘,爹爹病啦,快来啊,娘。。。”
静月的离去,让赵谦心灰意冷,只觉得生无可恋。
哪怕是对着心爱的儿子,也再也无法激起半点活力了。
一听到小赵忞喊娘,赵谦的心更是凄楚万分,只恨不能抱了儿子,一起随静月而去。
正痛不欲生间,忽听得小赵忞“咦”了一声,惊奇道:“谁写的字呀?啊,好象娘的笔迹。”
赵谦一跃而起,把小赵忞吓了一跳:“哪呢,哪呢?”
一张洁白的信纸正放在赵谦的枕边,上面是静月的簪花小楷:“风来露凉,云归月茫。银河界破秋光,堕飞星过墙。蕉阴半窗,藤阴半廊。回头悄问檀郎:是情长?梦长?”
檀郎,檀郎!
赵谦一把抱过小赵忞,哈哈大笑道:“情长?梦长?你娘心里还是有爹爹的。”
砚台闷里闷气的声音从小赵忞衣服中传来:“对子谈情,失礼,失礼。。。”
得了静月的诗,赵谦收起了忧伤,他知静月一向心思缜密,不会无缘无故的写首情诗给他,依她的性格,若真要与他再不相见,必定将自己和孩子安置妥当了,不会如此突然离去。
这次的情景,却和长江水患那日有些相似。
那日里,静月也似这般与他儿女情长了一番,才离开了他一段时间,这次,莫不是也是如此么?
怀了这份希望,赵谦一心课子念经,等待着静月的再次归来。
时光匆匆,在赵谦的青灯佛卷中,十年一晃而过。
时间虽未在赵谦身上留下痕迹,但十五岁的小赵忞已经成长了一个俊美少年。
在赵忞十五岁生日这天,赵谦破关而出,向赵忞道:“为父半生做恶,幸有你娘亲将我度入佛门,免堕地狱。现在,你已长大,也是我了此恶业之时。从明日起,敬王府府门大开,斋僧布道,怜贫顾老,刊印佛经,散尽家财。八月十五那日,你携洗月去峨嵋山一游,自有奇遇。”
赵忞见父亲语出不详,似有出家离世之意,不由悲哀道:“爹爹,你也要象娘那般,离开佛生么?”
赵谦抚摸着赵忞的头颈,温柔道:“你已成人,不再是恋乳婴孩了,男儿当仗剑四方,岂可守一室终老?你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叫赵丛,他日相见,不可不识,世上至亲骨肉,止你俩人而已。”
赵忞含泪点头:“儿子一一记下了。”
赵谦颇为欣慰,当晚与赵忞痛饮一场,父子尽醉。
当赵忞从酒醉中醒过来后,父亲已经不在府中了。
赵忞流着泪,大开府门,将敬王府的所有钱财,施舍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