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答风说,她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可能是自己的臆想,也可能是印象深刻的所见所闻,是别人的故事。
可在这个故事里,不光男女主人公的身世背景、生平经历、在外人眼里的关系都与她和兄长对得上,就连故事里女主人公的舅母、舅父、大表哥的性情作风,也与现实里对应得严丝合缝。
若是别人的故事,哪里来这么巧的事?
再想想姜稚衣在书院看他骑射时曾说过,她知道他以前都在藏拙。
裴雪青知道兄长并非真正的纨绔,所以喜欢兄长。姜稚衣既然同样知道,喜欢兄长也就无甚奇怪。
而现在,在她眼里,如果他还是兄长,还是那个她暗慕多年的人,她至少该来和他大吵一架,质问他为何骗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娶她,和裴雪青又是怎么回事。
可她没有,她只想忍辱负重地逃出去。
忍受着与他在一起的屈辱,逃出去。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到了掌灯时分,姜稚衣坐在卧房外间的饭桌前,看着惊蛰端进来的一桌子菜,胃口全无,执起筷子又放下。
“郡主,您千万别饿坏了身子,咱们还要想办法出……”惊蛰说到一半,听见门外谷雨提高声叫了一句“沈少将军”,立马住了嘴。
果不其然,下一刻,叩门声响了起来。
看着投落在房门上的那道人影,姜稚衣深吸起一口气。
既然他已经知道她恢复记忆,也不必再兜圈子了,今晚就撒开了问他个清楚。
姜稚衣端坐起来,正了正衣摆领襟,道了一声“进”。
元策推开门走了进来,往她饭桌上看了眼:“还没消气?都吃上独食了。”
姜稚衣被他说得一愣,默了默道:“你自己院里没晚膳?”
“厨房以为我没回来,没备我的份。”
“那就等他们备。”
“耽搁时辰,我在你这儿随便吃几口,一会儿还要去见鸿胪寺的钦差。”元策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姜稚衣目光一滞:“去哪里见……”
“想一起?”元策弯唇一笑,“那就吃过晚膳跟我一道去吧。”
姜稚衣越发摸不透这个人了,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这若无其事的,是装瞎还是真瞎?
“不想去?”元策轻一挑眉。
“去。”姜稚衣把准备撕破的脸皮叠巴叠巴又收了起来,给惊蛰使了个眼色,让她拿一副新的碗筷过来,静观其变地盯住了对面的人。
像当真只是来吃顿便饭一般,元策拿湿帕擦干净手,执起筷子,夹了几筷笋丝到碗里,与寻常一样吃了起来,吃过几口一抬眼,见她一动不动,问道:“怎么不动筷?”
“没胃口。”
“可能是最后一次同桌用膳了,多少吃点。”
……他这是看出她的决心,打算放她回去了?
姜稚衣目光一动,万万想不到他居然雷声大雨点小,就这样肯放过了她。
沉默片刻,姜稚衣迟疑着慢慢拿起了筷子,夹向面前那盘笋丝。临到盘子边上,想起他刚才好像夹过这盘菜,筷子一转,转而去夹一旁那盘虾。
元策看她一眼,让惊蛰再拿一副公筷来,换了公筷夹起一只虾,三两下剥完壳,递到她手边的碟子里。
姜稚衣僵硬地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低下头小口小口吃起米饭。
许久之后,那只虾依然躺在冰冷的碟子里。
“怎么不吃?”元策抬了抬下巴。
姜稚衣看向那只被他剥过的虾:“我吃了,你就带我去见钦差?”
元策看着她当真忍辱负重到了极点的眼神,撇开头一笑:“姜稚衣,我可以带你去见钦差——”
“但我已经在钦差那儿打点好了,你就算见到他,也出不了河西。”
姜稚衣脸色一变,执筷的手颤抖起来,忍着想把桌子掀翻的怒意,一把撂下筷子起身。
一旁惊蛰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人,随时准备保护姜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