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开了五桌,都摆在堂屋。
大队长和书记穿得很正式,和宋氏一族的几个老叔公聊得火热,毫无形象蹲在晒坝围成一圈,一人一杆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着。
五叔公抓着盘得红亮的烟杆子在地上磕了磕,苍老枯瘦的手捏着烟袋绳子一圈一圈绕在烟杆上,塞回腰后裤腰带上。
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连绵青山,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宋贵发的肩膀。
“贵发啊,我这盼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了,总算盼到大伙能吃饱饭的奔头嘞~一转眼,小六子出息了,你也老了,头顶只剩几根毛喽”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欣慰地摸摸宋贵发头顶围魏救赵的那几缕头发。
换做别人敢这样动宋贵发的宝贝头发,他准跟人急。
但是被五叔公布满皲裂沟纹的手掌摸头顶,他却笑呵呵地说:“说得是呢。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五叔公每餐多吃两碗饭,肯定能长命百岁,好好看看咱们宋家的子孙怎么为咱们村争光。”
从前难呐,日子过得能熬死人。
宋氏一族的汉子们带着村里人开荒挖塘种树,油茶林的每一棵老树见证了他们付出的血汗和岁月穿梭。
新生娃出生,老人故去。
五叔公现在已经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了,今年七十七了。
身子骨还算硬朗,每天牵着分到家里养的黄牛跟别家孩子们去放牛,教会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编箩编筐。
“哎呀宋毅姓宋,那也是咱们红星桥大队的人嘛!怎么能说光为你们村争光,这小子现在给整个县都争光了嘛!”大队长咬着烟杆不服气地插话。
五叔公哈哈一乐,也伸手摸了摸大队长花白的头顶。
“你这娃也老喽~年轻时候长得那叫一个俊俏哇下派到咱们这里来,白生生的一个学生娃,一看就不会种地嘛。连骂人都不会,没人服你嘞~”
“可不是么!嗐!我在你们这学的第一句话就是骂娘!”大队长笑着摆摆手,呼出一口烟。
岁月沧桑了他的容貌,催白了他的头发,硬朗了他原本书生气十足的五官。
回首往事,不甚唏嘘。
“听说你外甥女去那什么香港啦?”五叔公扶着膝盖探过头去看他,“哎呀,听说那里饿不着哟老汉我活到这把岁数,连市里都没去过嘞”
“是啊,去她表姑妈那了。嗯这样,我叫她多拍几张那边的照片寄过来,咱们没去过,看看跟咱们这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可以的。”大队长笑得乐呵呵的。
去了那边散散心也好,这边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宋二斗领着几个小小子偷偷摸摸往晒坝张望一眼,做贼一样绕到山壁那边。
“快快快,蹲下蹲下…”
“火柴,火柴…”
“咦呀~这就是6毛一包还要票的甲级香烟么,这棉毛絮有什么用?”
“你懂个屁,什么棉毛絮,这叫过滤嘴!”
宋二斗捏着香烟回想了一下,用过滤嘴那头在墙上敲了好几下,拿到嘴边伸出舌尖从头过了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宋家明崇拜地看着他。
宋二斗挠了挠头,“不知道啊,我在县g委看他们都这样。”
宋三斗捏着火柴刺啦一声划着了,拱手护着火苗殷勤递过去,“哥,火。”
“嗯。”宋二斗眯起眼睛,双手扶着他的手,偏头凑过去,点着了之后嘬了一口吹出去。
看着其他几个人崇拜的眼神,皱起眉头,咽了一下口水,清了清嗓子。
&
nbsp;两根手指夹着烟,扳着小脸,眉头拧紧望着远方又嘬了一口,“嘶~呼家明呐,你们生产队今年收成怎么样呐?”
“嗯?你们?”宋家明挠挠头,“咱们不是一个生产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