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暖是被震醒的。
整张床都在震动。
睁眼时心神大骇,几乎下意识要下床逃生。
黑暗里摸到另一个人后背的时候惊得差点放声尖叫。
手掌下的触感一片湿濡,抖得厉害。
她立刻想起来,她带了一个男人回家的事实。
不是地震,而是他在抖。
啪嗒~
白炽灯亮起。
江云暖站在墙边,手里捏着电灯拉绳,脸上的愠怒被惊讶取代。
男人抱着膝盖蜷成一团缩在床沿,半边身子悬空。
头深埋在手臂里,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是胎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态,与生俱来的无意识状态。
无能为力应对危险时,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她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他,“醒醒,你做噩梦了吗?”
他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里,牙齿抖得咯咯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闹钟,凌晨三点多。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窗台。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推他的力气大了一些,张张嘴,惊觉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还好吗?你做噩梦了,醒醒。”
她蹲在床边伸手摸摸他被冷汗打湿的后脑勺。
温柔的声音安抚了他的不安,颤抖渐渐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
他放松了紧绷的后背,抬起头有一瞬间的茫然。
湿漉漉的碎发凌乱地盖在额头上,长睫下的眼睛微红,湿漉漉的清澈。
这一刻,江云暖的心尖仿佛被电了一下,瞳孔震颤。
不同于她印象里的任何一个他。
她竟从这张精致成熟的脸仿佛看见缩小版的另一张纯真干净的脸。
无助、脆弱。
景扬的茫然只在一瞬。
很快,他慢条斯理舒展身子,侧撑着脸,伸出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嘴角弯起慵懒的弧度。
“半夜把我弄醒,是邀请我吗?”
看见她怜悯的眼神瞬间被气恼覆盖,他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好多年没做关于那个女人的噩梦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这个小药罐子提起他背上的旧伤疤,才会让她看见他最难堪的状态吧。
怜悯,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