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殚精竭虑,唯恐他治下的百姓一个接一个死去。
夜晚做梦梦到黄河干涸,黄沙漫天,流民的队伍行走在干涸的大地上,走投无路,易子而食。
人越来越少,曾经繁华的大梁城变成了一座空城,千里了无人烟。
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惨象横生。
半夜惊醒,他里衣湿成了水,额间滚落豆大的汗珠,惊魂不定。
韩非仰天大笑,好啊,这场雨下的好啊!
砀郡上下,男女老少齐齐在浇淋同一场大雨。
是喜悦,是新生。
他身侧的林舒眼眸流转,负在身后的双手在空中轻点,心底盘算着给那群钦天监送什么大礼合适。
夜观天象观的还挺准的嘛,说九月会下雨,这才转月第一日,就落了雨。
这种人才得多加培养,在官学里多加一门天文计算的课程了如何?
林舒莞尔笑着,茶色浅瞳在晦暗的天色中熠熠生辉,宛如黑夜里的繁星,银光点点。
韩非扭头就撞进这样一副明媚的眸中,呆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雨越下越大,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从天而降,砸在人脸上,溅起阵阵痛意。
林舒抬手护在头顶,转身朝书房跑去,她才又不是傻子,什么淋雨抒情的事她干不来。
韩非快步走回廊下,抬袖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欢快的注视着这一场暴雨。
大梁城百里外一处驿站内,檐下站着两人,一身高近八尺六寸,异常高大威猛,一矫健秀气,仪表文气。
王内侍跟随在嬴政身后,欣悦的说道:“王上可真是天降福星,一来就下了雨。”
嬴政负手望着被墨色浓云挤压着的天空,头顶上的苍穹沉沉的好似要坠下来一般。
然后片刻间,就见到大雨瓢泼,滋润了干涸裂缝的大地。
驿站里的站丁们欢呼雀跃起来,眼泪汹涌而下。
此次跟随在他身侧的兵士们也舒展了双眉。
这一路走来,从绿意盎然的咸阳到这寸野不生的睢阳县,每个人都亲眼目睹了千里无鸡鸣的情形。
好在韩非和林舒等人是有作为的,各种救援措施安排得极好,没见到白骨露于野。
嬴政望着那瓢泼大雨,左手不停的转动着墨玉扳指,对于王内侍的恭维不置一词。
他虽面上平静无波,但心底正翻涌着滚滚喜意。
他是秦王,是要统一六国,争霸天下的天子。
他要做的是这九州四海的人皇。
或许上天也听到了他的心声了吧,所以才降下这场甘霖,这是上苍给予他的肯定。
嬴政眼波流转,狭长的凤眸里泛起粼粼波光,仔细瞧去,眸底是势在必得。
呼啸的风凌厉地穿梭着,身后的门扉和窗棱吱呀作响,他的衣袍被狂风掠过,发出嗖嗖的声音。
王内侍抿了抿嘴,想劝嬴政回屋去,免得受寒着凉,但瞥见他的神色,将话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