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红着脸将一面铜镜递给我,我慢慢拿起镜子。
镜中的我光秃秃的头顶绑着一圈纱布,头皮微黑,纱布下是短短的浓眉,一双微眯着的三角眼闪着淫秽的光芒,给人正在打着肮脏主意的感觉,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鼻子扁平紧皱,鼻孔朝天,仿佛是鼻梁太短拉得鼻孔如此,鼻孔中有一两根特别粗的鼻毛伸出少许,予人特别恶心的感觉;歪嘴巴因为惊讶张得老大,突出了满嘴毫不整齐的黄牙,一处牙缝还有一点绿菜叶,兼且嘴角垂着长长的口涎,再配合着上宽下窄的脸型,简直是世间卑鄙无耻、下流肮脏之奸邪之徒的经典!
“妖怪啊!”我吓得将铜镜扔出窗外,心脏剧烈跳动不停。
翠儿也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狂吼道:“那不是我,那块镜子是假的,你为什么玩弄我?”
我用力击打着脑袋,翠儿冲过来紧抓住我的手,惶恐道:“少爷,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
我拉住她的手急切道:“我是不是很丑?我是不是很丑?”
“少爷,你不丑,你真的不丑,你不要这样子。”翠儿拼命地摇头。
当我吼得声嘶力竭时,我再次叫翠儿捡起铜镜递给我。
望着镜子里的尊容,我不再难过,浮上心头的却是迷惑。
怎么在我的印象中,这副模样是如此陌生呢?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模样,但潜意识中的样貌与现在实在相差太远,以至于我会失控。
我奇怪地将铜镜翻来覆去研究,难道这是一块照妖镜?如果是照妖镜的话,至少别让我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个妖怪。
我真的很迷惑,我再次问翠儿:“翠儿,我是不是很丑?”
“不会呀,其实……”
“讲真话!”我打断了翠儿的回答,双眼严厉地注视着翠儿的双眼。
翠儿打了个寒颤,小声道:“是,少爷很丑!”
我忍住心痛继续道:“我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翠儿几乎被我严肃的表情吓哭了。
我闭上眼睛,为什么我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么丑,难道人总会无意间美化自己,总会自以为是,只有到完全失忆时,从完全客观的角度来看,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如此丑陋,如此微不足道吗?
我摇了摇头,似乎把一切不必要的负担都抛开,自怨自艾对解决问题完全没有帮助。看到翠儿依旧战栗不已,我很是心疼,她肯定被我刚才失控时疯狂的表情吓坏了。
这一点我颇有自知之明,只要想象一双冒着凶光的三角眼模样,便会让我不由自主联想到眼镜蛇,自己都会被吓一跳,更何况作为小女孩的翠儿。
我尽量笑得可爱地向翠儿道歉:“翠儿,对不起,我刚才心情不好,请你不要怪我。”
翠儿眼睛睁得老大,仿佛遇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奇道:“怎么了?”
翠儿嗫嚅道:“少爷以前可从来没有对我道过歉。”
“是吗?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其实是想摸头,但摸到才知道只能摸到纱布),嘻嘻笑了。
翠儿看到我趣怪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笑靥如花。
清晨的空气蕴含着花儿的幽香,我睁开迷糊的睡眼,找寻翠儿娇俏的身影,长椅上空空如也,我心中一阵失落,但转而释然。毕竟翠儿还小,怎能让她没日没夜守在我身边,随传随到呢?
正当我矛盾地左思右想时,卧室的门缓慢打开了条细缝,翠儿的小脑袋伸了进来,看到我醒了,吐了吐香舌,将门推开,端着一个大木盘走了过来,木盘上放着一盘清水和一个小瓷杯。
我很自然地拿起小瓷杯,用里面的漱口液漱口,漱完口才醒悟怎么自己动作这么熟练,肯定是以前做多了,习惯成自然。
当我正在疑惑的时候,翠儿沾满了皂液的嫩滑小手开始在我脸上轻抚,柔嫩的小手让我迷醉。我轻捉小手放在心口,翠儿挣了一挣,没有挣脱,就任我抓住,等我陶醉够了,她才继续帮我洗脸。
翠儿端着水盘走出门外,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和拖着丝鞋白瓷般光滑的小脚,我两眼都看直了。翠儿很快又端了香粥进来,我这才明白翠儿应该很早就起床准备早餐,我为刚才还怀疑翠儿偷懒感到羞愧。
“翠儿,你为什么对我怎么好呢?”吃着翠儿吹冷后喂来的粥,我对着翠儿温柔地笑着。
“因为你是少爷啊!”翠儿有点勉强的笑容中仿佛含着一丝恐惧,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就是因为我是少爷,你才这样对我好吗?”我的语气中有点恼怒。
“翠儿对少爷好是天经地义呀。”听着翠儿言不由衷的答案,我幸福的心情逐渐消失,拿出放在床头的铜镜,对着里面的自己来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却意外发现镜中的自己给镜外的我一个不怀好意的淫笑,铜镜再次被我扔出了窗外。
翠儿被我赶出了卧室,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掀起盖在身上的丝被,我下了床。
全身上下绑满了密密麻麻的纱布,我可以清晰感受到皮肤上依然有火炙般的疼痛,又有着药物作用的清凉。被雷击中都能生存的幸运,让我无法抱怨此刻全身如万蚁穿行似的奇痒。
走到了窗边,窗帘早已被机灵的翠儿拉开。
房外的花园出奇的大,开满了美丽莫名的花儿,凝视着朵朵鲜花于晨雾中争先绽放,我烦忧的心宁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