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吴平听曾渔建议从广信府永丰县境入闽,沉吟片刻,忽问:“曾秀才,你是读圣贤书的人,为何会助我等山贼?”问这话时,吴平语气略带嘲弄
曾渔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在下不是读死书的迂人
吴平笑了笑,点头道:“曾秀才诚然是俊杰,不知可肯与吴某一道辅佐张龙王、共享荣华富贵?”
一旁冷缩缩的彭老球喜道:“曾相公上知天文下识地理,加入咱们义军那就好比来了个军师刘伯温,吴大王、张龙王定然如虎添翼。”
——彭老球常年在铅山河口码头上厮混,比之一般乡民多点见识,会使用一些成语典故,见吴平邀曾渔入伙,彭老球是欢欣鼓舞,他是新入伙的,山贼更讲究论资排辈,老资格的山贼看不起他,把他当奴仆使唤,所以彭老球很想找个靠山,曾渔若成了吴大王的军师,那就是二大王啊,他彭老球只要巴结好了曾渔,那在其他贼众面前岂不是扬眉吐气可以作威作福了,所以他对曾渔入伙极为热心。
戌亥之交,朝阳岗雪月相映,众人眉目毕现,吴平侧头看着曾渔等回话,曾渔道:“人各有志,我有祖父营造的好风水,也自认为学有所成,当然是想科举扬名了,更有慈母要孝养、幼妹要抚育,暂不能抛家相从,所以请吴大王自永丰境平安入闽后就让在下还乡,日后我若求功名不成,再来投奔吴大王。
彭老球忙道:“曾相公先前不就说了要投奔义军吗,怎么?”
曾渔笑道:“吴大王睿智,在下那点心思哪里瞒得过吴大王,当时是怕方老七他们几个拿刀砍我们嘛——”
彭老球愕然,这曾秀才说话也太实在了吧,不怕吴大王恼怒吗?
却听曾渔又道:“不过在下观天象为吴大王出谋划策却是出于真心,这点吴大王心里有数。”
吴平点头道:“曾秀才是实诚人,说话不象其他读书人那般虚诳,吴某甚是相敬,曾秀才既不愿入伙,吴某也不会相逼,待入闽之时,就留一些财物让曾秀才还乡。”
曾渔赶忙拱手道:“多谢吴大王成全。”
曾渔年纪轻轻就已有秀才功名,前程远大,拒绝入伙自是情理之中,可吴大王竟不出言挽留实在出乎彭老球意料,跟着吴平、曾渔回七星观的路上彭老球无精打采,他因为曾渔的缘故已经得罪了方茂七和王盘子,方、王二人是吴平亲信,是老资格的山贼,以后他在贼众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这世道,做了贼也要受气啊。
回到七星观正院,彭老球耸肩缩颈不知是跟着曾渔去岱宗殿还是回山下彭家庄,正进退踯躅间,立在育德殿台阶上的吴平向他招了一下手,出声道:“老彭,近前说话。”
彭老球受宠若惊,赶紧上前叉手道:“大王有什么吩咐?”
吴平转头左望,曾渔挑着灯笼已经踅过育德殿殿角往岱宗殿去了,便对身边一个山贼道:“你去江边告诉王二,每个人质赎银增至二百五十两,就说是新入伙的曾秀才的主意,让王二传信与对岸知晓,明日黄昏前赎银未到就一刀两段成死尸。”说着从腰间摘下一块竹牌递给那山贼,这竹牌就是他吴平的令符,上面有他亲手雕刻的“平”字,而王二就是午后在山下截住曾渔、郑轼的那个二大王,现在信江北岸驻守。
那名山贼领命而去,吴平又对彭老球道:“你去广嗣殿向那些人质多多宣扬,就说广信府曾秀才已入伙,是义军的军师,增加赎银就是曾秀才的主意。
彭老球又惊又喜,问:“曾秀才答应入伙了?”
吴平笑道:“不入也得入,逼他入。”
彭老球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大王真是智勇双全哪。”心道:“那些人质缴了赎银后就会被释放,原来说是赎银二百两,如今每人要多缴五十两银子,当然恨那位曾秀才了,这事很快就会传扬开来,曾秀才哪里还能回得去,只有跟着做贼了,哈哈,吴大王好计啊,很好很好,那曾秀才我还得巴结好,吴大王对他很看重啊。”
却说曾渔回到岱宗殿,郑轼和来福赶紧迎过来,郑轼问:“九鲤,怎么样了?”
七星观住持同尘道人也问:“曾公子,吴贼上当了没有?”
曾渔赶忙摆手做个噤声手势,郑轼压低声音道:“无妨,这殿内殿外没有其他人。”
曾渔在火盆边的一个蒲团坐下,脱下靴子,雪水浸入,布袜都湿了,笑着向同尘道人说了句“请恕无礼”,就剥下布袜伸着两脚烤火,那模样颇不雅相
郑轼让来福去殿门边守望,不要让贼人偷听,斟了一碗酒让曾渔喝着暖身子,酒坛子就放在火盆边上,酒水温温的,听曾渔说了朝阳岗看天象指点吴平的经过,皱眉道:“我们这是越陷越深了,该怎么脱身?到上饶与戚总兵相遇,混战起来,谁认得我们?还有,万一戚总兵未能赶到上饶,贼众从永丰入闽,不见得就会放我们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