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月娘正陪着小崽崽在院子里玩踩影子的游戏。小崽崽穿着粉色罗裙,脑袋上顶着两个小揪揪,揪揪在她的跳动下一晃一晃。秦羡南高兴的凑上去就一把抱起只只。只只欢呼着揉秦羡南的脸:“三哥哥放我下来。”
还未形成人身时,她虽看遍万千红尘,可托生后,到底也只是个小奶包,骨子里到底有些玩心。只是府中除了疼爱她的三个哥哥和老王管家月姑姑,就剩下一个心思多,不怎么待见她的白雪小姐姐。都没人陪她玩呢!小崽崽好不容易在树下玩的起劲,被秦羡南这么一破坏当真有些气急。见小崽崽大着手劲儿揉捏他的脸,秦羡南这才意犹未尽将崽崽放下。“怎么了!崽崽生气了?”
只只双手抱胸,她冷哼一声将小脑袋别到了一边。气鼓鼓的腮帮子,因不满撅起的小嘴儿。秦羡南怎么看怎么觉得喜爱。怎么能如此生动可爱?他弯下腰揉着他的小揪揪继续逗娃:“小崽崽,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只只快速看他一眼,见秦羡南笑眯眯的模样登时又将脸别到了另一边。娘的!可爱死了!他伸出魔爪,将只只两只小揪揪揉乱,又捏她的小脸蛋儿。她小脸上的肉软乎乎,腻在手里像是一团云朵让人爱不释手。小崽崽越发生气,黑葡萄似的眼睛眯起……为人不真的将小崽崽惹毛,秦羡南见好就收,他当即将人抱起来往外走。“只只乖,哥哥错了,下次不逗你。”
“哼!”
“哈哈哈,崽崽还生气呢?”
“三哥哥坏!”
“哥哥哪儿坏了?”
“弄乱了只只的小揪揪!”
“得!三哥哥明日帮你梳揪揪好不好?”
只只似信非信,急吼吼的大魔王能耐着性子帮她梳头发?小崽崽歪头一笑:“那只只等哥哥。”
说是为了赔罪,秦羡南将只只带出了王府。他常出府闲逛,府外马车总等着了,见他出来,小厮立刻趴下去当脚踏。秦羡南将只只放到车板上,随即心安理得的踩着人肉脚蹬上了马车,只只眼眸一暗。等秦羡南上了马车她便托着下巴天真的问他:“三哥哥,你上马车为什么要踩着人啊?”
秦羡南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沉思片刻,随即道:“自然是为了银钱。”
“哦……”只只嘟着小嘴拖着长长的奶音似懂非懂,“三哥哥,银钱很重要嘛?”
“当然。”
提起钱财,秦羡南抬高下巴,整个人说不出的得意高傲,“这世上没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若是没了银子,你就什么都没了。”
马车平稳的走在道上,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轻响,上了街道,外头已经有了喧闹的人声。小崽崽脑袋上的小揪揪晃荡,她道:“三哥哥觉得银钱比大哥哥重要吗?”
秦羡南又是一愣:“为何这样问?”
只只又道:“刚刚当脚踏的人好可怜哦,当初要是只只没认出大哥哥,或者大哥哥不认只只,那为了银钱,为了活下去,只只也要趴在马车旁给贵人当脚踏板,这样很可怜。”
小崽崽重重的叹息一声,眼角偷偷打量秦羡南一言难尽的神色,话音拐了弯儿,又似无状地将话说完。“要是很巧,今日趴在马车旁的人是只只,三哥哥得大脚踩在只只背上,我估计就被踩死……”了……话没说完,她的小嘴就如自己意料中的一般被秦羡南立刻捂住。“你……”盯着小崽崽天真无邪的小脸儿,秦羡南心痛到简直无法呼吸。小崽崽只是开着玩笑说的话却将他带入其中,他甚至像是亲身体会了。自己那幼年被人掳走的可怜妹妹为了生存趴在马车旁当脚踏板,而他向来为所欲为问心无愧。当然,看到为了高价来当脚踏板的人也不会觉得稀奇,只会一脚踩上去。“咔嚓!”
像是听到了小崽崽浑身骨头被自己给踩碎的声音。秦羡南只觉得脖颈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他将小崽崽抱进怀里死死按着。“瞎说,胡想!怎么可能?这种事不会发生,永远也不会!我们只只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明月郡主,金枝玉叶的贵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和那些低贱可怜的贱民相比。”
只只:“可是三哥哥,若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低贱可怜的贱民。”
秦羡南又是被噎住。他总觉得小崽崽奶音里夹着刺儿,那些刺儿正往他心头软肉上扎。“那也不可能。”
“三哥哥?”
只只道:“投胎成人,谁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命运,但每个人都一样,他们不分高低贵贱。相反……世间几两碎银根本不足以与人命相提并论。”
直到下了马车,秦羡南耳边都萦绕着小崽崽那番话。邪了门儿了!四岁半的小崽崽懂什么?她为何能说出似乎有些道理的话?可……费尽心力所得的银钱也是重要的。那些贱民不顾惜身子颜面,为了几两碎银就能像狗一般趴在脚下将脚踏板,而他有钱,他付银两,那些人满足他就好了,何来如此多说辞?可无论如何,小崽崽今日所言都叫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安……现如今的大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启帝继位,废弃旧制,像专门备奴当脚踏板的也早已废弃,可他不管制度,沿用人脚踏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钱财多了,总要想法子让那些没钱财的人也赚一些。秦羡南如是想着,并无不妥。在前方蹦蹦跳跳的只只则是抬手扶额,满脸的头疼。三哥哥仗着有钱为所欲为,这三观歪到南星国去了。真是,头疼!秦羡南领着只只在鸿雁楼吃了一顿,他学着大哥的样子想要抱崽崽吃饭,可只只拍开他的手表示自己可以干饭。秦羡南无奈:“偏心,老大抱你可以,我就不行了?”
只只歪歪头,小手指着秦羡南的衣服领口道:“三哥哥就是个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的三岁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