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蒲自知这些疏漏,却是不答,只是冷冷盯着。
林霁风叹气,表示真无奈:“我不想拿你当花子拍,浑浑噩噩的没意思,你懂的,男人出来找乐子,谁想对个木头人?直说吧,我是这么想的,教你医术的是萧家人,你暗中学的蛊术也是跟人家偷的师,结果你全拿来对付你师父的亲生儿子,还真够狼心狗肺的。”
“他杀我全家,难道不算!”
“如果你不是足够狼心狗肺,谁会恨到杀你全家?”林霁风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扔到地下,冷笑,“这就是当年你师父配的药,救人的东西,却被你拿来害人。你明知道崔应明中过剧毒,还对他用这种药——如果不是这药足够伤肺,之后那些相冲的药材,哪能这么快要他的命!”
还是那句话,靠着药性相冲想要人命,相当的不容易。
“照你之意,我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赵蒲也冷笑着反驳,“我哪里知道萧若繁会让人在他的药材里动手脚!”
林霁风眯着眼睛看他,忽然挑起一抹笑:“你不是知道么。你一直说,你发现了萧若繁动了手脚,更发现他的家将在追杀你,才摆那个木人阵,咒他没命的。”
赵蒲自知失言,可也无法弥补什么,只得恨恨看着,抿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林霁风跟他对视半刻,忽然笑了一声:“哦,不对,你用那药一点儿都没错,你是先给崔应明用了药,后才发现他的药方有异的,哪里是你的过错——你应该这么回我才对。”
赵蒲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慌乱,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明明该警惕的,却还是被激出了火气,还是被牵着鼻子走了,大意失言,露了破绽——这人的目的不是逼他说什么,恰是为了看他沉默、看他不言不语,却坐实了他心虚之意。
“所以呢,你还是乖乖陪我说话吧。”林霁风跟他对视,又笑了笑,“点你的台,是大爷看的起你,自作聪明,外行装内行。哎,你知不知道所谓的巫门蛊术到底分哪几门、哪几个术?”
“难道你知道?”
“比你清楚。”林霁风眨眨眼,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头竟是小半截木头,带着些焦色,看模样是个人形,“我从卫家‘借’来的,你那天没烧干净的,桐木。”笑一声,继续道,“当然,用桐木没什么不对。可桐木跟桐木也是不一样的,你说是偷的南边的蛮子的师……啧啧,难道你不知道人家那边的桐木是黑花的?还有一种红花的,红的挺漂亮,总之不是你用的这种素的跟尼姑似的颜色。”
见赵蒲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林霁风好笑:“还有,挺奇怪的,当年,云华太子被杀,战乱四起,暹罗灭国,死的多,恨的也多,那段时候真是巫术盛行,隔两天就听见谁诅咒谁永世不得超生。你摆的那个木人阵,也是那时候的巫师琢磨出来的……这么说来,你是不是有点儿未卜先知?”
赵蒲一瞬间哑然,林霁风眯起了眼睛——其他的,激怒、试探、察言观色,都是虚的;唯有这个木人阵,是真真切切的破绽,跑不脱的。
真得感谢南边那些“巫师”孤傲隐世的怪脾气,不是内行,真不容易搞懂里头的弯弯绕绕。
“你倒不如发个毒誓,说你全家被杀,因此破罐子破摔去学了巫蛊诅咒人,这样就通了。不过这样一来,巫蛊跟萧家就扯不上关系,也没法让人怀疑。”林霁风是不知道当年三皇子玩的那些到底算什么,可在皇帝和肃王看来,那就是“巫蛊厌胜”;幕后之人是真聪明,利用了皇室掌权者这般的执念,让他们潜意识里更相信萧家确实与三皇子勾连,不过么……机关算尽,百密一疏,却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来编瞎话害人,但我想,前太子被杀的时候,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你的主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云华被杀之时,云翳也陷入了危急,先是被云蔚挟持,又被云朔囚禁,等太上皇带着云征回来,就是他的死期。
“没准你主子那时候正忙着逃命呢,哪有时间想别的,更别说布置什么周密计划。所以就有了纰漏,哎,你说,你这是不是也是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呢?”
赵蒲彻底说不出话来,满脸的惊愕,居然还带了些恐惧。
林霁风也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赌对了,这局,果然又跟云翳、跟贾敬脱不了关系。
……希望外面的那几个,听清楚了。
等林霁风肯从密牢出来的时候,可怜的赵蒲已经快被气晕过去了,外头也只剩了云朔一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霁风在心里叹一声,乖乖跪下、请罪:明知道皇帝在听墙角,还满嘴混话,够大不敬的。
云朔没计较,因为他知道有人会计较:“你叔叔很早就走了,他说,若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冲进去揍你一顿。”
“……”也就是说,这是回家揍的意思。
“至于太子,这么晚了,朕也让他先回去休息了。”别让外头的混混痞子带坏自家“儿子”。
调侃完了,云朔终于问正事:“你对厌胜、巫蛊之术,倒是懂得很多。”
这话,听着真有几分“隐藏深意”。林霁风苦笑一声,实话实说:“巫门蛊术擅长最蛊惑人心,世道乱,人心更乱,就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十几年前,这些在南疆很盛行,但天大大治之后,他们就兴不出什么风浪来。”
倒是会说话。云朔冷哼一声,摇摇头,又问了个更不相关的:“听说,你快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