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清从萧景赫手中将手抽出来,只轻轻瞥过去一眼便散开此时马车内沉凝的气氛,他的声音轻柔缓慢,如同上好的丝绸缠绕上锋芒毕露的兵刃,几乎将那冷冽的气势软成绕指柔:“王爷的本事当然不必多言,既然王爷主意已定,又何必特意堵在这条路上呢?”
“当年内廷乱政之后,想必先生和陛下都没能找到那枚无故丢失的兵符。先生觉得本王回京多日,禁军、御林军以及距离京城最近的隆州军,有多少人是听从本王号令?”萧景赫并没有再度靠近杨晏清,胳膊撑在膝盖上随意搭着,“棋盘上的棋子很多,先生想要借,可以。”
“就让本王看看,先生一手教导出的这位小皇帝,是个什么模样。”
杨晏清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指尖一热,抬眼便见萧景赫将那杯冷茶从他手中夺走,端在手里晃了晃一饮而尽,意味深长道:“先生身体不好,这茶凉了,就不要再勉强喝了。”
杨晏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刺激了萧景赫,让他再次兴起了起兵的念头,但如今不论是安抚萧景赫还是势压内阁对他而言都是迫在眉睫之事。
等等——
萧景赫或许并不是想要起兵,他是想借此机会挑拨自己与皇帝之间原本就因为皇帝日益长大而渐生隔阂的信任,并且将镇抚司与内阁的矛盾光明正大的撕开来摆在朝廷
众臣面前,摆在尚未对朝政有掌控力的小皇帝面前。
告诉小皇帝,只要前进一步,利用这个机会握住这把递过来的刀,就能一起除掉把持朝政的帝师与居心叵测的内阁。
——只要牺牲一个杨晏清。
萧景赫几乎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阳谋,逼萧允诛杨晏清的心。
“王爷可带了匕首?”
杨晏清问道。
宫内。
萧允正低头批阅奏折,眉头紧缩,脸如寒冰,虽未及冠亲政但已初步形成帝王之势。
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小步匆匆行进来,凑到大太监耳侧低语了几句,行了个礼后退出殿外。
大太监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事实上,他并非一开始便服侍在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就在两年前,帝师亲手砍了原本在陛下身边服侍的大太监,之后便随意从尚书房点了他升成总管太监,对于杨晏清这位帝师,他向来是是十分忌惮的。
“赵良。”萧允抬眸眼神晦暗地看向下面的总管太监,“怎么,这么让你惊讶的事儿,不准备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少年天子的嗓音清亮,带着不悦的压迫感。
赵良顿时身后起了冷汗,连忙低头快步行到案前跪下:“启禀陛下,是方才御林军传来的消息,说是……说是……”
说到这,赵良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还是不敢说,又或者怎么说。
萧允冷笑:“朕的话看来不管用?这倒叫朕有些好奇赵公公的主子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皆仓皇而跪,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里会有第二个主子!臣万万不敢有此二心呐!”赵良连忙跪下匍匐在地,声色|欲泣,“还请陛下明鉴啊!”
萧允自幼见多了这宫里人的两幅面孔,冷冷命令:“还不快说!”
赵良哪里还敢犹豫,埋着头回答:“杨大人回京,此时正往宫中赶来。”
“哦?”萧允意味不明的发出一个音节,手中的笔却搁置到一旁。
“但,杨大人是被、是被……”赵良趴在地上发着抖,冷汗涔涔,“是被亲王殿下一路抱着快马自城门穿街而来,说是杨大人身上、身上都是血。”